自打那日離開將軍府後,殷瑜實打實過了段舒心日子,跟從前在王府一般無二。
說來也是奇怪,他對身體內的那隻要命的蠱蟲隻是想來厭惡,並不心生抵觸,跟衛如琢反倒開辟了許多不可言說的法子交流感情。
好似兩人都中了淫蠱似得。
殷瑜暈頭轉向地從宮中出來,耳邊仍回響著昭德帝的金口玉言。
霍隼回北疆的日期將近。婚期定在下月初一。
殷曆記載,凡皇子大婚,應在定親以前,提前半年詢問天命,且其餘繁瑣諸事連連不止,需數十個有經驗的宮中掌事嬤嬤操辦數月。
以昭德帝的性子,自不可能因霍隼而倉促辦就殷瑜的婚事。
隻是殷瑜不知道的是,自他十五那年起,有些他討而沒討要的稀世奇珍,統統落在他的彩禮裏,等著給他討媳婦呢。
如今彩禮變嫁妝,是早就備好的。
隻是——
那老東西越老越磨嘰,那件事到現在還沒給他辦成!
登上馬車,殷瑜眼眉難掩些許著急神色,“霍爭,去胡世月在長樂街開的醫館!”
霍爭應聲,調轉車頭離開。
胡世月便是府醫老頭兒。
殷瑜雖沒言盡,但也算隔著層紙窗將事實說過了,也不知胡世月是裝傻還是充楞。
不是說得再看看藥力是否相衝,就是顧左右而言他,見著殷瑜便慢吞吞地露出一嘴老而堅挺的白牙,笑眯眯地說句——
“殿下安好。”
“嗬嗬。”
他一點都不好。
坐在堂前的胡世月慢吞吞地將把脈的手伸回,衝著那來勢洶洶的紅衣少年作揖。
實屬殷瑜惡名遠揚,行事風格也別具一格,就是這些拿不出錢被迫來義診的平頭百姓,也能一眼認出宣王殿下。
原本排成長隊的人頓時如受驚雲雀般散去,隻剩下那殘了腿的老伯釘在座位上欲哭無淚。
他試圖自己拄著拐棍離開,被殷瑜一把摁回座位上。
老伯:……
好似不耐煩地蹙眉,穠豔眉眼皺成一團,下一秒就要出手打人了。
老伯感受到摁在自己肩上,數息後才離開的輕巧力道,迎著光輝瞅了眼耀陽似得年輕人,莫名安坐下來,伸手讓胡世月把脈開藥。
直到老伯被霍爭扶走,殷瑜才坐在病人的座子上,直直地盯著胡世月。
胡世月摸了摸胡子,依舊是一副軟硬不吃的溫吞模樣,“殿下大駕光臨小老兒這兒,真讓寒舍蓬蓽生輝呐,隻是不知…殿下有何貴幹?”
“我隻再給你三日時間,將那件事做成。”殷瑜麵無表情道,同時伸出手來,“要不然就不勞你大駕了,把東西還我。”
若非他當真怕一些藥物衝突,他就直接掰開衛如琢的嘴塞進去了,何必這麼麻煩。
扶完老爺爺過馬路的霍爭回來,正好聽到這句話,臉止不住耷拉。
殿下他到底讓府醫做什麼?
怎麼不讓他做?
有陣涼風吹過,殷瑜沒忍住眨了下眼睛,等到他睜開眼後,看到胡世月那張飽含忠心又委屈寒心的老臉,嘴角沒忍住一抽。
他不過讓府醫還藥,又不是要他命。
這是鬧哪出?
“殿下呐,實在不是小老兒不想辦事啊,實在是害怕弄出差錯,才萬般小心的。”
胡世月老淚橫流:“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小老兒自出宮起,就在王府待著,從您娃娃大就伺候您,這些年來可是任勞任怨無怨無悔,仿佛耕地裏的老黃牛,死了也埋在田野裏啊殿下!”
他涕淚滿衣裳,沒了慢吞吞的笑了,牙花都沒露一下。
搞得像殷瑜要將他趕出京城似得。
義診時,醫館門戶大開,過往行人不時探頭觀望,嘖嘖兩聲。
感受到許多目光的注視,殷瑜的臉有些微黑,卻又不怎麼凶戾,比起生氣,更像惱火。
“行了,別哭了!”
殷瑜用近幾日新的來的鞭子,輕敲桌子,故作凶狠,“再給你幾日時間。”
胡世月立馬收了擦眼淚的袖子,“幾日?”
在殷瑜默然時,他見縫插針道:“小老兒近日從一本寫了苗疆諸事的古籍中,發覺伴著酒水吃那藥丸子,更有利於催出那噬……”
“酒?”
胡世月重重點頭,露著見牙不見眼的笑。
……
殷瑜走後,胡世月背著手邁著穩健的腳步,將內堂裏因畏懼殷瑜而躲起來的藥童揪了出來。
“你這小童,宣王殿下又不是青麵獠牙,有何可怕的?”
藥童崇拜地望著他,“師傅方才殿下都那麼生氣了,你怎麼還敢討價還價。”
胡世月故意繃起臉,“什麼討價還價?”
小童訕訕一笑,轉變話題,“師傅,那本關於苗疆的古籍在哪?我能不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