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童年的記憶中較清晰的事就是在我們的學校幾乎一年一度的批鬥會了。學校在空曠的操場上搭起了一個形似我們每個家庭的都有的紅寶書的大台子,台子大得很,用很粗的毛竹搭起的,人們在台子上大聲的宣讀和高聲的呼叫情形熱鬧極了,說實話,我從心裏就喜歡這種場麵和氣氛,當然肯定更多的人也都是這樣,否則不會有那麼熱鬧的氣氛了,全校的師生都去觀看了,我們在台子下一會鑽到這一會鑽到那,看著那麼多的人情緒激昂,過節一般。我記憶中有一次高高的大台子上前排站了一排低著頭的人,後來我知道了,他們就是人們所說的壞人,地富反壞右。那些低著頭的人們精神沮喪極了一律不敢用正眼瞧台下的人們,隻是偶爾用眼角的餘光瞟一下但很快就收起了他們的眼神,一付陰沉著臉。
太陽是暖融融的,人們的心情好極了,直到了近中午的時分大會才結束人們才陸陸續續散去。我家就在學校的門口,我看見門口的人們也是興奮著的,特別是我家緊鄰的一個大哥,他最讓我羨慕的是他的房間的牆上掛著一支電影沙家浜上一模一樣的駁殼槍,但他從不給我玩,我隻見過是一支黑黑的家夥外麵有一個牛皮的套子讓我日裏思夜裏想,這個大哥是比我大了很多的大人了,我記得還在很小的時候他還帶我和妹妹玩,可大了後就不理睬我了。我有時偷偷地想看看他的駁殼槍,我從窗戶看見他的房間裏幹幹淨淨的整整齊齊的。批鬥會不久那位大哥和我們一幢房子的四號家發生了一次爭吵的事,我印象中的四號家的人都是眼睛小小的但都小聲說話好似怕著什麼,鄰裏人都叫四號的那位幹幹淨淨的中年婦女叫四號媽,她有個和她丈夫長得很象的兒子,也是瘦瘦精精的眼睛不大眉毛卻出奇地濃而且有一點八字。鄰裏的那個大哥和他爭吵得很凶甚至吵到了四號的門口,而那一家人將門都關了起來,但我鄰裏的大哥也並因此罷休,我隱約聽見他站在四號的們前罵著四號的人家什麼地主婆,我便問大人,大人們說四號媽的爺爺原來是上海的資本家,因此鄰裏的大哥罵她家的地主婆,爭吵的原因我不知道,四號家門口圍了許多人,這使我想起一次批鬥大會還人們在散去後他家的門口闈了同樣的許多人,原來四號的中年婦女那天也被拉在了台子上批鬥,這離那次批鬥的日子並不很遠,人們又再次享用了一次和開批鬥大會一般的好心情,圍了很多人很久才散去。四號家在我家搬到五公裏後他家也搬了過去,後來我和她的那個兒子經常見到,不是很熟卻也相互相識,大了後的她的兒子有了她丈夫的更明顯的特征,有著兩道象是當時我們國家的一個大人物叫**的眉毛,人也是精瘦得修長顯得很精幹。
童年的時日的蒼白而漫長,我和我的哥哥漸漸懂了些事,就象是鄰居大哥不再帶我玩了一樣,在一些大人們的眼裏我看到了一點他們眼裏的東西他們也不再象小的時候一樣拍拍或逗逗我們。我和我的哥哥冬天得去老虎灶去撿煤渣,但那時去的較多的還是我的姐姐。哦,說到這裏,我要開始說說我的可憐的姐姐了。我一直對我的姐姐心存著無法卸去的負罪感,直到今天,同時因她我多年來都無法在心裏麵原涼我的父母親,我固執地認為在我的可憐的姐姐身上我的父母雙親是有罪的,可能這樣說是過頭了一點,但人心天地有鑒,既便這樣說我對我父母是不敬但我也是說出了做為一個大寫的人的良心的一句真話。
我記憶中的姐姐是個真正世上最可憐的人,受盡了苦難。姐姐是我的父母從省城來之前出生的,在我長大諳事之後聽到的有關我的姐姐的一些事我想象著:出生後四歲以前的姐姐不也是個漂亮而活潑的女孩,可能也是紮著兩條可愛的小辨子在喜愛她的大人們中穿竄。可是命運在她四歲後就永遠將她拋到了一生受盡了無數的苦難的深淵,而且是再也永無出頭之日。我的可憐的姐姐在她4歲的時候的一天因為高燒不止而又因為窮苦而念色的,年青的我的父母沒有及時去醫院醫治而得了急性腦膜炎,從此我的可憐的姐姐就永遠再也沒有她美麗燦爛而聰敏憐俐地童年,她變得再也不是象以前那樣機靈,而是總是有些呆癡癡的,當然我也可以想象當時我的父母這對年青的夫婦因此而揪心後悔地刺痛,但一切都無可挽回了,他們的可愛的女兒已無可避免地將一生都將不會再有可能超過她4歲之前的可愛和聰明了。
但就這樣我的姐姐其實智商也並不是和真正的呆癡一樣,父母親也苦心地將她送到學校讀書,可是在這個世上的人自小就是無知而愚蠢,我的姐姐在學校同樣遭受了不知多少人的白眼和欺辱,最後在再也無法再堅持下去後上了小學三年的學校隻得永遠的離開了學校,我記憶中的這一次有好多天裏,我的可憐地姐姐傷心地看著別的孩子都快樂地上學去了,而隻有她一個人哀傷地坐在門前的凳子上無限悲傷。而之前我可憐地姐姐多少次因她頭腦的毛病與別的孩子的爭執而使母親的一次又一次的流淚和生氣地農婦一般地沒輕沒重地罵她都化為了傷心的過去,成為了她哀傷地看著別的孩子快樂的上學的事實。但我今天在記憶的深處翻起孩提時代的那一日我想,姐姐的傷心是與天俱大的,是她無法忍受的,它再次加深了她智商的衰退,而在她真正的智商上她應仍是可以還象別的孩子一樣上學的,她是從心底裏多想象別的孩子一樣學好,而她又是多麼地不能理解別的孩子為什麼就要那麼的欺服她,而從這一點上講就可以看出其實我的可憐地姐姐其實她的心性是多高,她的隱藏地智商其實並不輸於任何一個所謂正常的孩子,也因此她才會有心底裏無法忍受的哀傷,也因此從此之後她就再也不能步入正常人的行例,而開始的將是她才是她一生苦難的開端。那個早晨在我的記憶的深處存放著,是個很平常的早晨。
四
記憶中童年的冬日都是寒冷的,在那樣清冽的早晨,我和哥哥都背了包要去上學去了,姐姐開始了她的生活規律,開始了每天的工作,每個早上老虎灶都有一次的倒煤渣,這個時候姐姐就早早的準備好了一個很破舊的筐。她現在已是養成了每天的這個時候都準時去的規律,這也我的從我的奶奶,母親遺傳下來基因而造就的,而在她雖智商不高但一旦形成了她的生活的樂趣她就也象我的父母親一樣對這一項簡單而艱苦的工作樂此不疲地執著,現在她再也不用開始讓母親為她堅持著要上學拒不去老虎灶而氣急敗壞了,反而有一天她不能去撿煤渣就象是她頂重要的一項工作沒有做而使她一天悶悶不樂,開始是這樣,後來竟發展到了一天她要比一天撿得多她才眉飛色舞,而隻要有一天撿得不夠多她也開始顯得很不高興,再後來,有一天,老虎灶的人氣衝衝地衝到了我的家裏和我的母親大聲的爭吵:原來撿煤渣的並不隻是我姐姐,還有其他的一些窮孩子,而我的姐姐表現得特別的好強,她和那些窮孩子終於在老虎灶打了起來。從此之後,我的奶奶和母親又多了一項煩惱,那就是我的姐姐不停的因撿煤渣而別的孩子的爭打,而每次我的姐姐被奶奶從老虎灶弄回來的時候都是氣得罵著些含糊不清的口語,她為那些和她爭煤渣的孩子的爭打氣憤不已,有幾次她的衣服都被別人扯爛了,自此以後每天撿煤渣我的奶奶開始了象開始一樣的對著她去,老虎灶的人也為她和別的孩子劃定了一個各自拾撿的範圍才稍平息了這件事,而最能令她高興的是如果那天別的孩沒有去隻有她一個人她就會為那天特別多的煤渣而興奮不已。
我的童年生活是貧窮而無知的。我的兄弟姐妹常常要為吃東西不均而爭吵,在這些爭吵中最好強的就要數我了,因此我常常要和我的姐姐爭吵得大聲地哭鬧,這時我的奶奶就要開始在嚴厲地管束起我來,而我的姐姐卻因此會被奶奶訓斥,最得益的就算是我的哥哥了,他總是能得到奶奶的偏袒,後來我的兩個妹妹也加入了這個行列我便有了更多的竟爭,這時我象個不能得手決不罷休的三強子和誰都鬥了起來,我大聲的哭嚷著,並氣憤得朝姐姐的飯碗裏吐了一口吐液,姐姐並知道,還在繼續吃,哥哥發現了這個動作並告訴了姐姐,因此奶奶氣憤得狠狠地開始打我的屁股,那一天我家就象個屠宰場,大的哭小的鬧,我扯著嗓子哭叫,眼水伴著鼻涕被我一口吸了進去咽進了肚裏。
直到我成年後我開始琢摸人與人之間的不同時,對當時我家的這一群孩子們中因為不同的個性不同的待遇,而渾然不解。我的兄妹中,我總是最得不到支持的,而我的哥哥卻總是能得到奶奶的更多的支持,而他總是會以老好而得益,反而我卻非常孤立,這也是我孤僻個性的起始。
我在我的兄妹中是最好強的,但如果受外人欺服了我又是最護著家人的,在這一點上我是表現得異強烈和暴燥的,而在家裏最得寵的卻偏偏總不是我。就連到了後來我的哥哥和周圍的孩子特別是蘭海兵都玩到了一起,反而顯得我更是形單影吊了,雖然我的哥哥在他們中間隻是個配角是個頂老實巴交的角色,但他們已願意和他玩到一起了,我卻始終和他們玩不到一起,而這時的我的哥哥實際上起到了我和他們那一幫的人中間的角色,這樣我才和門口的這一幫的一般大的孩子們變化了點關係,他們因為我的哥哥而不再將我作為他們的對頭,我也不再和他們整天打架。
我們就這樣的一天一天度過我們的童年的日子,到了春天的時候,我們玩得花樣有了變化。我們不再玩香煙紙和糖紙了,開始玩起了一根鋼筋圈成了一個圓圈,再用一根粗鐵絲做個杆,我們用杆趕著圈到處跑。門口常有一些拾破爛的將他們收來的板車的鋼圈賣給了鄰裏的孩子,於是那大的板車上的鋼圈成了我的夢想,終於有一天一個拾破爛的到了我家的門口,那筐裏的鋼圈使我對父母哭死哭活的理由,母親實在不舍得要用五角錢去買它,在對我一頓痛打卻沒有把我的哭嚷退去反而使我更大聲無休地哭叫後父親用錢買了它。
到了夏天的時候,我們玩得花樣又有了變化,在離我家不遠的大路上,我和許多孩子開始將我們自己用工廠裏廢舊的軸承做成的小車跑到很遠的上坡去,再從上麵一路開心的滑下來,一路上充滿了刺激,大路上有汽車見到我們就不停的按響喇叭,我們在小滑車上的孩子們又無不心中充滿了恐懼,但這種遊戲已使我們太感興奮,也就不再顧到什麼是危險了。有時我們將幾輛車連在了一起,三四個人做在一個形同連掛車上,終於我們每個人都有過了不止一次的充滿了危險的翻車,最多的一次是幾輛車衝到路邊的草叢裏,最前麵的人摔得皮破肉青,使我們吃盡了苦頭。秋天又很快到了,學校邊的山坡上到處是放風箏的人們,我也開始了和別的孩子一樣用竹皮做起各種風箏,但我們做風箏總是放不了多高,於是有一天,我的爸爸給我做了一個大大的風箏,他的興頭好似比我還高,不巧那天天陰陰的,還下了些小雨,但他還是帶我去了學校邊的山坡上,父親興奮地放了一段線從山上跑了下來,我跟在了父親的身後,風箏在我父親身後飛了起來,飛在了半空中,我高興極了,是我從來就沒有飛過的高度,我在後麵嚷著:爸,爸,飛起來了,飛起來了。父親也興奮得很,回過頭來,風箏一個歪頭從空中直直的衝到地上,我和我爸到了它的跟前時,我傷心的看到它正好一頭栽在了一個水窪裏,全廢了。
五
父親是我們家最漂亮的,一個大雨的晚上四五個人用一個門扳抬了一個酒醉得亂叫亂喊的人回來,那個醉酒的人就是我的爸爸。童年的記憶中父親並沒有給我多少回憶,有映象的隻是他總是快樂的和我們玩,再有的就是一次因為我家的前麵搭蓋的廚房占了前麵人家的不足一尺的地方,那天晚上父親和那一家打了起來,昏天黑地的,門口聚了不知多少人黑壓壓的,父親和母親和那家人凶狠地打鬥,那是我從來不曾忘掉的打鬥,開始大人們預料到一場凶鬥就要開始就早早的將我們孩子們攏到了後麵,我記得刀子都動了,父親不示弱,我們在後麵都聽到在我家的門口大人們在地上打鬥得咚咚的響聲,我們顫抖得在後屋裏,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事,隻感到要殺人了。
那次打鬥的事過後,父親臉色總是呈現有些凶凶的樣子,母親也不再和他爭吵了,奶奶也對我們小聲了些。那是我見到的自小的時候我被張大寶的父親揪起來父親回來聽說了要和他打鬥後得最狠的一次。
夏天裏我們還是照例的在泥堆裏玩耍,我們將泥土做成電影奇襲上的沙盤,再用泥土做成坦克,這些坦克就在一個個小山包上展開了撒殺。這種遊戲充分滿足了我們的好奇心了和好勝,使我們的想象得了最大的滿足。隻到奶奶到處找最後終於找到了我們,我們才戀戀不舍的離去,但生怕有人會將我們的戰場搗得亂七八糟。
學校裏總是一段時間就包一場電影,但我們看了一遍總是不滿足。這時我們玩耍的圈子已擴大了學校後的山上和山下的電影院,每當有學校裏包場電影時,我們就和一大圈孩子躍躍欲試地想通過電影院的圍牆翻進去再看上一場,而這時電影院裏的一個小矮個的人總是在有人大膽的跳進院子的時候衝了出來,而就在犧牲了頭一個後,在小矮個將頭一個夥伴揪走了後,我們一大群小孩抓住了這個時機紛紛跳進了院子了,一頭衝進了電影院後門厚重的門布裏,我氣喘噓噓膽戰心驚地看到小矮個重又回來一個又一個將一些夥伴找了出來趕了出去。我躲藏在厚厚的黑色簾布裏看了一場南征北戰,因為我的奶奶沒有給我錢看這一場電影,而我用這種膽戰心驚的方式滿足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