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興哥!”水蓮突然喊道,“你看,打穀場上站恁些人幹啥?”
大興這才住了嘴,定睛一瞅,噫,打穀場上站著六七個上穿紅背心下穿藍褲頭的小夥子。他一咂嘴:“噫,打籃球的。”騎上車子就跑,並高興地哼著,“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大興哥,給俺帶上。”水蓮喊道。
大興騎慢了。水蓮把鋤頭扔給表哥,小跑步攆去。眼看就要躥上車子時,大興用力一蹬,哈哈笑著,飛了。
水蓮跺跺腳:“壞死你啦!”
回過頭來,水蓮問表哥:“你喜歡打籃球嗎?”
富生說:“我隻愛打乒乓球!”
他倆剛走到打穀場邊,打球的小夥子們就喊開了。這個喊:“水蓮,快叫你表哥參加!”那個喊:“快點上,正差一個人哩!”富生微笑著向大家解釋自己不會打球。
就在這個時候,他忽聽大興喊“富生接球!”“嗖”的一聲,球隨即飛了過來。他驚慌地彎腰一躲,沒躲及,那球嘭一家夥砸在他的頭上,疼得他雙手捂著臉直咧嘴。
水蓮惱極了,眼瞪著大興罵道:“你……混賬啥哩!”
大興走過來,抱歉地笑著說:“我以為他會打球哩。”
“不興罵。”富生責備表妹,“都是玩哩。”
水蓮最喜歡看打球,人稱“一級觀眾”。有時候還想當個“候補隊員”。大興砸表哥這一球,使她心情很不愉快,也不看打球了,領上表哥回家去了。
天黑了。水蓮、表哥和娘都圍在門外的石凳上吃飯,有個人拎著個吱吱哇哇唱著的收音機朝這兒走來。水蓮一聽見,就對富生說:“大興來了,咱不理他。”
果然是大興。他一走到他們跟前就說:“噯,你們聽,仲夏音樂晚會節目,美極了。”見沒人理他,他往富生麵前一圪蹴,“咋,表哥怪了?”
富生一笑,說:“水蓮不叫俺理你。”
好啊,你個水蓮!他又往水蓮娘跟前一圪蹴,告狀了:“大娘,水蓮今個兒在打穀場上罵俺。”
水蓮娘撇撇嘴:“你也不是個好東西。”
大家哈哈大笑。
收音機裏,又響起女聲獨唱:
黃昏的風兒吹拂著臉龐,
四處都飄散著醉人的芳香,
我們像那鮮花開在原野山崗,
年輕的心兒像蓓蕾初放。
“噫,李穀一,李穀一唱的!”大興高興極了。
水蓮也忍不住跟著小聲唱了起來。
“吃飯吧,吃飯吧!”娘不耐煩地嚷道,“瘋丫頭。”
水蓮頭一偏,嬌聲嬌氣地說:“俺想唱嘛,唱唱心裏美嘛。”
大興接著說:“大娘,你仔細聽聽,李穀一唱多甜,唱多美,真恣兒啊!”
水蓮說:“其實我最喜歡蘇小明,她唱的最甜了。”
大興固執地說:“我最喜歡李穀一。要是李穀一現在來咱縣演出,五塊錢一張票,我也要買一張。”
“我總嫌音樂晚會太單調,沒啥味兒。”富生這時才慢聲慢語地插一句,水蓮和大興都沒吭聲。
後來,大興又對水蓮說:“剛才聽有人說,明天公社農技站王站長要在大禮堂講課,專講秋作物病蟲害防治,你去聽不去?”
水蓮說:“去,要聽聽。”
“明天你別去,得送你表哥哩。”
水蓮娘嘟噥著。她將碗筷拾掇完畢,然後來到屋裏,把富生送來的荷色百褶裙和乳色錦綸襪看了看,她知道這是來認親的。可這兩天一直沒告訴水蓮,今晚得給她挑明了。她把女兒叫到跟前,叫她看了看東西後,笑吟吟地說:“拿去吧,妞,這是你表哥給你買的。”
水蓮翻眼瞅瞅裙子和襪子:“咦,這可不能收,一收就得跟表哥訂婚哩。”於是,她對娘說,“我不要。”
“傻妞子,咋不要哩?”娘笑著勸道,“這事兒本該早定了,以前娘總想著你小,怕訂了婚就得結婚,娘舍不得你這個小奶幹兒,如今可以訂了。”
水蓮臊得滿臉通紅,她乜斜娘一眼,嘴一咕嘟,說:“我才不跟表哥訂婚哩。”
“別憨了,妞。”娘連說帶勸,“你是不是嫌你們是表兄妹,嗯?這才好哩,親上加親格外親。莫非你嫌這娃長得不俊?我看怪俊。你細瞅瞅,人家一吃卡片糧就吃胖了,也變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