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一言不發。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白玉娥急得兩眼直冒火。
再三追問,大成才把趙局長拒絕他送酒的難堪情形講了一遍。白玉娥聽了,用白蘿卜般的手指頭戳戳他的鼻子:“你真憨!你想想,他咋能說,好,我收下,禮多人不怪,你隻管送,多多益善?他隻能批評你幾句!你想過沒有,他為啥不等你走自己卻走了,就是給你留個機會,來個眼不見為淨……若是有了什麼事,他說沒在家,是夫人搞的。而你卻……唉,你真憨!”
“就你能!”白玉娥不住嘴地瞎嚷嚷,大成再也聽不進去,忍耐不住,怒衝衝地戧她一句。
“哼,你別強!”白玉娥撇撇嘴,“他要不是這層意思,那一定還是嫌禮物輕。可不,我也聽人說了,現在有的人辦個調動就得送大皮鞋,毛料子,甚至送電視機的都有。細想想,咱送四瓶酒真是輕看人家大局長了。說了半天,聰聰的事他表態沒有?”
大成懶得回答她,搖搖頭。
白玉娥繼續分析道:“他既不受禮,又不表態,哼,這人哪,真是人家說的,光得像泥鰍,滑得像琉璃。他也不拒絕你,也不給你個囫圇話,總給你甜頭,叫你想著些。這就好比……好比什麼呢?好吧,猴不鑽圈多敲鑼!”
這天,白玉娥不知從哪裏聽說趙局長的兒子要結婚。還聽人說,現在有的官兒娶兒媳嫁閨女可發財啦!送毛料的,送沙發的,送收音機的,甚至還有人送電視機。她明白了,怪不得四瓶酒人家不收,是有點太小氣了。她當即花了五十多元買了一塊當今時髦的銀槍牌雪花呢料,又掏十八元買了一條粉紅色的二龍戲珠軟緞被麵,作為賀禮。
晚上(她又選擇了晚上),她同丈夫商量著給趙局長送去,大成不願去,說“你想去你自己去”。這句話正說到白玉娥心窩裏,她就想親自出馬,生怕憨丈夫再把事情弄糟了。於是她說:“我陪你一塊兒去好不好?”
大成固執地說:“我不去。”
“咋,嫌俺長得不美,跟在你後邊辱沒你?”白玉娥說著又想用白蘿卜般的手指戳他鼻子。
大成眼翻翻她:“我不喜歡晚上去,像個老鼠似的鬼鬼祟祟。”
玉娥說:“晚上就是開展社交活動的好時機。青年們談戀愛都在晚上。”
大成“噗”地笑了,這一笑就認輸了,隻得乖乖地陪妻子去趙局長家。
剛到趙局長家門口,門吱一聲開了,正巧趙局長搖著肥胖的身子走出來,問道:“誰?”
“是俺們。”大成忙應一聲,接著給趙局長介紹說,“這是我愛人。”
趙局長根本不管是他愛人不是他愛人,不耐煩地嚷著:“又瞎跑啥?我早對你說過,跑也無用。”
白玉娥和周大成一聽,兩顆心同時如掉進冰窖裏。你看我,我看你,很是尷尬。
“你家聰聰已被錄取,明天可能就張榜公布了。”趙局長接著說。
他兩口子又驚奇地愣住了,原以為“山窮水盡”,沒想到還有“柳暗花明”。白玉娥低下了頭,不知是羞了,還是心裏美了。過一會兒,她抬起頭,甜甜地說:“真該謝謝趙局長!”
大成也感激地說不出話,半天才支吾著說:“那一位咋辦呢?人家也是第十名啊?”
趙局長從鼻孔裏冒出一聲笑:“哎呀,你跑半天還不是想把人家的名字摳了,把聰聰定上,現在又關心人家哩!”
大成被堵得沒話說了,還是白玉娥“精”,她“噴兒”一笑,說:“聽說你兒子快結婚了,今晚俺是來賀喜哩!”
“沒有的事,我兒子還待業著哩!”
事後,他兩口才知道,那一位考第十名的就是趙局長的已滿二十五歲的長子。他動員兒子繼續待業,把名額讓給聰聰。當然沒有就業,也就推遲了婚期。玉娥和大成聽說以後,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可能也欽佩,也感激,也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