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羽這話就像一支飛箭直擊劉邦的心髒,他的笑容像晴朗的天頓然濃雲密布。是,我是老了,我甚至當你爹你都嫌老,可是那又怎麼樣?誰規定戰爭就一定要鬥力,誰又規定不鬥力就是貪生怕死?項羽,我告訴你,你說我老,我還罵你無知,罵你天真,罵你忘恩負義,罵你殘虐無道,你都這樣了,還配跟我鬥力嗎?
劉邦越想越來氣,有些話已經像炸藥般堆在他心裏很久了。接著,隻見他就像一個拿著賬本催債的會計一樣,一一給項羽數出了以下罪狀:
第一,你違背義帝之約,奪我關中,封我漢中,這是罪過之一;
第二,你假借義帝之名,殺掉宋義,奪取軍權,這是罪過之二;
第三,你殘暴燒秦宮室,三月不熄,又掘秦墓,這是罪過之三;
……
……
項羽隔著溝澗跳了起來,指著劉邦吼道:“夠了,不要再數了,再數我就要殺人了!”
夠了?不,永遠都不夠!
劉邦對項羽仍然不理不睬,一口氣數出了十項罪過,這些罪過中包括暗殺義帝、坑殺秦兵等等。劉邦這不是一般的揭發,這簡直是把他的皮剝光晾在太陽底下曝曬。
項羽已經忍無可忍了。你狠,想玩陰的,我就一次陪你玩個夠。
當劉邦剝完項羽最後一層皮時,項羽以決絕而暴怒的手勢對後方揮了一個手勢,還沒等劉邦回過神來,隻見一支暗箭以流星一般的速度飛越溝澗,甚至還沒聽到聲音,啪的一聲射中了劉邦的胸膛,劉邦應聲倒下!
中了!終於中了!
然而,項羽還沒來得及得意時,劉邦卻彎腰抓著自己的腳指頭對項羽罵道:“項羽你個豎子的,射中我腳指頭了!”
劉邦一聲怒吼,驚動了漢軍諸將,大家如夢初醒,圍上來把劉邦抬回漢軍帳中。
空蕩蕩的廣武澗上,隻剩下了項羽高大的背影久久不願離去,沒有歎息,隻有鬱悶,沒有責罵,隻有疑惑。明明射中了,為什麼劉邦卻說隻射中了腳趾,難道四隻眼睛也會看錯嗎?
項羽的疑神疑鬼是對的,劉邦這招就叫急中生智,有如墨魚噴墨蒙蔽對手。不過,如果劉邦知道項羽給他放的是什麼箭,估計打死他都不敢去廣武澗和項羽對話了,因為項羽給他放的這箭不是一般的箭,而是弩箭。
弩也被稱作“窩弓”或“十字弓”。它是一種裝有臂的弓,主要由弩臂、弩弓、弓弦和弩機等部分組成。雖然弩的裝填時間比弓長很多,但是它比弓的射程更遠,殺傷力更強,命中率更高,對使用者的要求也比較低,是古代一種大威力的遠距離殺傷武器。
曆史上,強弩的射程可達六百米,特大型床弩的射程可達千米,是一種致命的武器。它之所以後來被普遍使用,是因為不需要太多的訓練就可以操作,即使是菜鳥新兵也能夠很快成為用弩高手,而且命中率奇高,足以殺死一個花了一輩子時間來接受戰鬥訓練的裝甲騎士。
如此強弩,射出來的箭,時稱死亡之箭,比起樓煩的飛箭來說,那不知強了多少倍。然而當劉邦被一弩箭中胸,竟然還能喊得出那句遮人耳目的射中腳趾的話,真是天佑他也!
後悔已經沒用了,現在的問題是中箭之後命還能長久嗎?
劉邦躺在軍帳中,帳裏擠著慌亂的文官武將。
禦醫來了,拔箭,塗藥,又觀察了一陣,說道,箭傷對生命構不成威脅,但必須進行充分的療養。
一直陪守在劉邦身邊的張良,終於鬆了一口氣。謝天謝地,終於把命保住了!
這時,劉邦重傷的消息不脛而走,漢軍中立即彌漫著一股不祥的氣息,這股不祥之氣飄過廣武澗,卻成了項羽的大喜新聞。項羽鼓動士兵振作精神,一旦確認劉邦病創之事實,馬上向西衝殺!
此時,對岸的項羽不再派人挑戰,而是像一隻雄獅得意地潛伏起來,整個廣武澗東西兩邊都進入了一種可怕的寂靜狀態。
張良鼻子朝天,似乎嗅到了一股不安的氣息。
他緊急向劉邦建議道:“大王,不管身體如何,一定要強忍病創裝出無事出行勞軍,萬一項羽聞聽漢王真的倒床不行的消息,楚軍士氣必盛,而漢軍聞之則士氣必衰,以楚之盛氣攻打漢之衰氣,不用等著打,直接猜都可以猜出個勝負。”
劉邦一聽,頓覺一股寒氣自腳跟而上,直躥心頭。
他這才明白項羽為何表現出如此異常的冷靜,原來他是在偷偷地觀察漢軍的行動。
他不得不強打精神,騎馬出行勞軍。漢軍將士看見劉邦淡定自若地高高地坐在馬上,不禁山呼萬歲,震天動地。但是,劉邦為換得這些喝彩聲也付出了身體的代價,巡回一圈,重創發作,不得不借口說到成皋慰軍,躲到成皋城內養傷去了!
劉邦的迷魂陣,鎮住了項羽。雙方再次陷入無比可怕的黑暗僵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