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翟方進還是信了。在命運的長河中,套用奧運會的那句話——一切皆有可能。翟方進想想,如果繼續待在郡守府,不要說這輩子想封侯,就是十輩子都別想,侯位是不會從天上掉下來,砸到你身上去的。
命運是三分靠注定,七分靠打拚。走吧,離開這鬼地方,到外麵闖世界去。去哪裏?今天的人,想玩藝術,都往北京。翟方進說,他是要去求學,肯定是去長安城了。
翟方進家裏還有一後母,兩人感情很好。可是為了偉大光輝的前程,他必須拋棄家庭,義無反顧,勇往前奔。他就對後母說,您老留在家裏吧,等我混出頭了,回來接您。
後母聽得很傷感。因為翟方進年紀還很小,外麵的世界很精彩,外麵的世界也很不安全,心裏很不放心。於是,後母歎息著說道:“你去長安,我不攔你,但是請讓我跟你一起去吧,這樣我好照顧你。”
就這樣,翟方進和後母一路漂到了長安城。後母織鞋上街擺賣,以供翟方進同學讀書。翟方進從來不敢懈怠,到處求學拜師,十餘年過去了,他終於從某博士那裏學得了解讀《春秋》的蓋世神功。
學得神功後,翟方進參加考試,一舉成功。他仿佛從一條微暗的門縫裏,擠進了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冥冥之中,他發現命運不是幻覺,它像一個真實的夢正在慢慢讓他靠近。
人在江湖,就必須創造屬於他的傳說。翟方進是這樣想的,他做到了。長年的官場經驗,已經把他訓練成一隻嗅覺極度靈敏的動物。天上刮什麼風,他基本就能判斷,地上要下什麼雨。這是他的本事,他靠著這個本事,一直混到丞相位。
按漢朝規矩,隻要當了丞相,理所當然就會被封侯。當年看相先生的話,終於應驗了。
在漢朝官場上,當官就好像是做人。有些人天生烈性,拚死拚活就想爭個貞節牌坊,比如王章。為了替王商伸張正義,連命都不要就跟王鳳拚了。有些人性格懶散,隨遇而安,就是想做個經典小資,讀讀書,寫寫字,做做官,喝喝茶,甚至還可以休年假跑出去旅遊。比如孔光,就是此類。
還有的,為了榮華富貴,死都要傍大款當二奶。以上所說的翟方進,就是經典代表。王太後及王家外戚,就是他的大款,收人錢財,替人消災。時刻準備著,替老板們排憂解難,從來都是他的第一責任。
在翟方進看來,劉驁今天召開的這個常務會議,不過是按程序走過場罷了。誰當皇帝,王太後都點頭了,連趙飛燕姐妹都被收買了,王根也被搞定了。你說,他這個掛羊頭賣狗肉的丞相,除了迎合皇帝,那還有啥說的。
唯一令他感到欣慰的,就是他今天所說的,將作為有效證據之一,進入皇帝挑選太子的程序。果然很奏效,按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劉驁決定選劉欣為接班人。
二月九日,劉驁下詔,冊封劉欣為皇太子。
劉驁知道,讓劉欣接他的班,劉興肯定很傷心。於是,為了安慰劉興那個愣頭青,給他增加了三萬戶的采邑,算是對他情感失落的補償。
辦完這事,劉驁就派人告訴孔光,他不適合做禦史大夫的工作,換個崗位吧。崗位已經安排好了,職位就是司法部長(廷尉)。
職位是被換了,但還不至於那麼慘。這隻是劉驁對孔光的一個小小的懲罰。其實呢,劉驁恨的不是孔光說了真話,而是孔光作為孔氏儒家思想壟斷公司後人,竟然不懂如果按兄終弟及的方式接班,那樣會給劉驁帶來多大的傷害。
按照禮教規定,哥哥死後,不能跟老弟死後的牌位同時進入祭廟。如果劉驁真把皇位傳給劉興,等到劉興死後,劉興的繼承人肯定要把劉興的牌位擺進去,把劉驁的牌位拉出來。如此一算,那不虧大了嗎?
人這輩子,不僅僅是為了在世上瀟灑走一回,更要為了死後,能夠擺進宗廟裏被供奉,多啃幾年死豬肉。如果連這點都做不到,那不是白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