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藥王府漁仙雪恥 翠竹林佳人待醫(1 / 3)

話說沈情正在半空側耳傾聽著上麵的動靜,暗暗擔憂著白衫的生死安危,忽見一人一犬從眼前墜下,那人可不正是白衫大哥嗎!當即伸手淒厲大呼:“白衫哥哥...!”白衫麵朝著她邊往下墜邊喊:“情兒妹子,記得是青溪縣萬年鄉碣村..”最後一個“村”字已是微不可聞,隻留“碣”字的回音在崖間回蕩和那一道長長的血弧。沈情雙眼失神,不住地落淚,嘴裏還喃喃著:“白衫哥哥,白衫哥哥...”

正在此時,一根銀絲悄然繞在了沈情的腰間,她隻覺腰間一緊,便向上飛去,待落到崖邊,隻見巨石前立著一位老者,老者須發皆白,麵露憂容,此人正是沈無骨。原來當日沈情離去後,他閉目凝神調息恢複,待睜雙眼,已近昏黑,他此時方想到外孫女絕不可能下得山去,暗罵自己大意,沈情一個小姑娘如何能在山林之中度夜,況且山中時常會有野獸出沒,此刻他是越想越擔憂,立馬施展輕功追了上去。

他順著石階一直追到山腳,未見到沈情的身影,當即心中一慌,暗道糟糕,然後便似無頭蒼蠅一般繞著九溪山尋找,忽然聽到這邊傳來獸鳴,便過來看看。沈無骨腳剛落地,就見著一個粗布藍衣少年拉著一頭紫毒雪豹墜下崖去,又聽他叫著“情兒妹子...”怎樣怎樣,又聽到沈情的呼聲,立馬移身崖邊查看,果見外孫女懸在半空兀自落淚,於是慌忙用銀絲將沈情提起。

沈情見著外公,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忙抓起外公的手哀求道:“外公外公,快救救白衫哥哥,他..他為了我和一隻惡狗同歸於盡了!”沈無骨搖了搖頭歎息道:“哎,太晚了,銀絲已經夠不到了!”沈情不相信,哭喊著:“不會的,白衫哥哥不會死的,他不會!”沈無骨看外孫女如此傷心,將她摟在懷中。沈情哭著說:“白衫哥哥那麼好,他怎麼會死呢?我撞了他,他非但沒有怪我,反而對我百般嗬護關愛,他不會武功,最後卻拚死也要救我......”沈情一一細數著白衫的好。

沈無骨輕拍著外孫女的背,他已從沈情的話裏聽出了個大概,心下對白衫印象很好,並暗暗感激他。忽然,沈無骨看到地上一根血淋淋的手指,他放開沈情,過去查看,隻見那根指頭斷處十分平滑,骨已發紫,顯然是被紫毒雪豹利爪所切。沈無骨心想:“即便那少年僥幸沒被摔死,也絕對會中毒而死,可謂“十死無生”啊!”這話他當然不會對沈情說。他闖蕩江湖多年,從未聽說過有什麼能解得了豹王紫毒的,可見白衫的生存幾率有多小,況且就算有解藥,難不成還能在三日之內服下?沈無骨暗歎一聲:“如此豪傑少年,卻葬命於此。”

沈情見到斷手指,心中想象白衫渾身是血,屍骨無存的淒慘模樣,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沈無骨忙道:“情兒莫哭,外公有一個主意,你看好不好?”沈情止住哭聲,卻止不住抽泣,睜著大眼睛望著外公。

隻見沈無骨飛身而起十餘丈,一手對著左側峭壁虛揮,峭壁頓時飛沙走石,片刻,沈無骨才飄落著地,再看那峭壁,騰蛟起鳳地書寫著“少俠白衫之墓”。沈無骨道:“古往今來,墓碑大都不過一塊石板而已,而你這大哥可氣派了,整個九溪山都算作他的墓地,而這直聳入雲的山峰,當可算作墓碑,你那白大哥泉下有知,也當瞑目了!相信他到了地府,閻王也不會太為難他!”

說到瞑目,沈情忽然想起一件事,從腰兜掏出一張藥方和五色赤芍花。沈無骨當然知道五色赤芍花的珍貴,正自驚訝,沈情道:“這是白大哥生前交給我的,他囑托我找到這上麵的藥材,按藥方所示製出藥丸,到睦州青溪萬年鄉碣村救他妹妹!外公,我一定要完成白大哥的遺願!”

沈無骨當即說道:“白少俠大仁大義救我外孫女,我們自當完成他的遺願,以報大德,這件事就交給外公了!放心吧!”說著沈無骨接過藥方看了看,登時大吃一驚,裏麵密密麻麻記錄了十幾種藥材,有幾個上麵打了勾,應該是白衫已經尋得的,大部分都很珍貴,像什麼地膚子、地湧金蓮、鹿銜草、白斂、星宿菜、苦刺花、野漆樹、豆瓣綠、涼旺茶,最珍貴的就要數萬年參、千年靈芝和五色赤芍花的黃瓣了。沈無骨十分好奇到底是什麼病如此難治,繼續往下看去,瀏覽了製作方法,竟發現製作藥丸隻需用五色赤芍花的黃花瓣、鹿銜草和地湧金蓮這三樣。

顯然開藥方的人是有意為難,他想了想,卻想不出其中緣由,不過隻是這三樣的話,倒是可以辦到,如果真讓他在短時間內湊齊所有藥材,他還真是難以辦到。他摸了摸沈情的頭道:“走吧,情兒!”

沈情將白衫的斷指用雪好生地埋在了巨石下,然後用手摸了摸巨石上“惜命”二字,戀戀不舍地隨外公離去,不知為何,她此時看這歪曲難看的字竟覺得說不出的生動,可能是睹物思人的緣故吧!

此時月落霧起,天色空濛,山林中陰風呼嘯,直如厲鬼呼喊,沈情隻覺猛地襲來一陣清寒,不由自主地裹緊白衫之前蓋在她身上的長袍,這才感覺到絲許的暖意。沈情心想:“白衫哥哥,是你在保佑情兒不受寒氣侵襲嗎?”

沈無骨見外孫女總是出神,不複往日活潑,也不知如何出言安慰,心下暗暗驚訝:那白姓少年究竟有何異處,他們相識不過一天,竟讓自己外孫女如此記掛。兩人各懷心事,沿石階而下,忽聞南麵傳來微弱的呼救聲,沈情立馬向那邊奔去,也不顧路滑坡陡,跌跌撞撞地摔了幾跤,嘴裏不住呼著:“白衫哥哥,是你嗎?”沈無骨慌忙跟上攙扶。

行了一會,聲音越來越清晰,明顯聽得出發聲之人很虛弱。兩人忽見前方有一個坑,便湊前查看,隻見坑的中央密布竹刺,邊緣處躺著一壯碩男子,男子一條腿被幾根竹刺刺穿,周圍雪地被鮮血染得殷紅,他雙唇烏紫,氣息微弱,眼皮艱難地一開一閉,仿佛看到有人後,口中喃著:“救....救我...”要不是這男子體魄強健,恐怕早登鬼蜮。沈情見不是白衫,心中一陣失落,但她自小有著憐弱扶困之心,見此人傷重,同情之心頓起,求著要沈無骨救他。沈無骨用銀絲將他提起,那人的腿離了尖刺,痛叫一聲,鮮血一番噴湧。

沈無骨立刻用手指將他傷處周圍幾大要穴封住,血方止住,隨後沈無骨將右掌按在他後肩,用內力給他療傷,良久,那人才徐徐睜開眼睛,看到一個披著粗布藍袍的嬌俏女孩,臉上浮現一抹驚色,虛弱問道:“小妹妹,這藍袍可是一個消瘦青年的?”沈情忙道:“是的是的,這是白衫哥哥的!”那人一喜道:“快,別管我了,麻煩這位小妹幫我轉告他白姑娘病情惡化,想見他最後一麵,讓他立刻趕回去!”

沈情低著頭淚水再次湧出,泣道:“白衫哥哥他為了我,墜崖而亡了!”

“什麼?”那男子瞪大了眼睛,青筋暴起,因用力過度牽動了傷口,劇烈咳嗽幾下,一時眼淚縱橫道:“白賢弟是個可憐人啊,他生下來便沒了娘,和父親相依為命,靠耕地為生,生活雖然貧苦,但他們父子二人為人仗義,寬裕時時常救濟孤弱,賢弟六歲時,伯父收留一個流浪女孩為義女,那女孩性格恬靜,與世無爭,他們的生活自此更是艱苦,甚至有時候一連幾天都揭不開鍋,哎,蒼天無眼啊,好好的一家人,如今一個將死、一個墜崖、一個失蹤!”說道後來已是泣不成聲。

原來此人是白衫十六歲時的結義大哥,名為“徐琪”,長白衫一歲。白衫離家尋藥時,囑托徐琪的妹妹徐青梅照顧白袂,前幾日徐青梅見白袂咳出血來,急忙通知哥哥,徐琪立馬請來鄰村大夫把脈查看,大夫神色嚴峻地拉他到屋外道:“此女,最多活不過五日!”徐琪裝作很高興地告訴白袂:“白姑娘,你放心,大夫說隻是上火,調養兩日便無大礙了!”白袂躺在床上,仿佛對自己病情毫不在乎,一笑道:“徐大哥,謝謝你的好意,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如今我唯一的心願就是見衫哥最後一麵,徐大哥,你能幫我嗎?”徐琪道:“好,白姑娘,你放心,我這就去九溪山,你一定要支撐住啊!”於是徐琪晝夜兼程,行了兩日兩夜,累死三匹劣馬,從睦州(今浙江)趕到坐落於安徽東部的九溪山,誰知卻不慎落入獵戶打獵用的陷阱中,險些喪命。

沈無骨道:“當務之急,是想辦法救得那姑娘性命,以慰白少俠在天之靈。我知道一個人,他家中世代行醫,離這裏不遠,我們一起去那裏看看,也許能尋到另外兩種藥材,然後順便在他那裏製成藥丸,星夜馳往睦州,天若憐見,或許能救得了她。”

“前輩,我有傷在身,一起的話恐怕會影響行程,你帶這小姑娘一起去吧,早一點到睦州,白姑娘就多一絲希望!”

“那怎麼行,我們怎麼能撇下你一個人在這裏呢!”沈情忙道。

“沒關係,現在我已恢複了些內力,大概正午就能勉強行走,白賢弟已逝,我這當大哥的若不能為他家人盡些綿薄之力,那還算什麼大哥!前輩,拜托您了!”

“好樣的,年輕人,是條好漢子,我為白少俠有你這樣的兄弟而感到驕傲!”說罷,轉身入林,眨眼間又回來,回來時手裏拿著兩根樹叉,塞在徐琪懷裏道:“年輕人,後會有期!”

徐琪心中一暖抱拳道:“後會有期!”

沈無骨將沈情夾在腋下,施展輕功,瞬間無影,徐琪看得目瞪口呆,暗自猜測白衫何時結識此等高手,然後徐琪自行療傷,拄杖離開自然不在話下。

且說沈無骨與沈情行得半日,到了一個鎮上,兩人肚子空空如也,便在一家客棧落腳打尖,要了兩碗麵、一杯茶、一壇酒,快速地吃了起來。沈無骨內力雖然雄渾,也耗不住持續不間斷地施展輕功,於是兩人吃完買了一匹好馬繼續趕路,天黑時分方趕到目的地,隻見是一處宅邸,府門上方一塊牌匾寫著“吳府”。沈無骨帶著沈情繞到側牆,飛身而起,落入院中,沈情問道:“外公...”還沒說完,沈無骨做了個噤聲手勢,仿佛知道她要問什麼,“噓”了一聲然後輕聲道:“咱們是來偷藥的,別說話,跟著我便是!”沈情緊抿著嘴用力點了點頭。

沈無骨帶著沈情小心翼翼地避過幾個家丁丫鬟,輕車熟路地來到一間單獨的小房子,奇怪的是門框兩邊貼有楹聯用的紅紙,但隻有右邊填有上聯“花香不留無意手”,下聯卻是什麼也沒有。上有橫聯寫著“無門地獄”,門上掛著一把鎖,卻沒有鎖上,沈情心想:“這門是故意不鎖的吧,當年諸葛亮大開城門,獨自一人坐在城頭,悠然搖扇撫琴,繼而嚇退司馬懿幾十萬雄獅,這宅邸的主人莫非也是想用空城計來嚇退盜賊?其上的“無門地獄”應該取自“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來”吧!不過,為什麽沒有下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