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衣帶漸寬終不悔 為君消得人憔悴(1 / 3)

“是啊!你小子最好治好袂兒姐,不然別想離開這兒!”一個瘦弱青少年附和道。“這位兄台莫要見怪,我們都是白大哥的兄弟,他二人性急魯莽,請兄台念在他們一片救人之心,莫與他們計較!”其中一個衣著綢緞的卷發青少年朝吳冰芷作揖道。

“自然不會!”

白衫性情豪爽,樂於助人,在碣村及附近幾個村子人緣較好,這說話的三人和方毫是和他從小玩到大的兄弟,感情最好。那矮胖青少年名為王洛,從小習武,耍得一手好槍,瘦弱青少年名為於勇敢,其彈弓之術在村子裏從無敵手,卷發青少年名為張笙義,其父是當地鹽商,雖然家中條件較好,卻沒半點公子傲嬌之氣,曾在白衫困難時偷偷接濟過他。

院子裏放著一個木桌,其上擺了十幾個木碗,每個人各拿匕首往手心用力一劃,放足小半碗後各自用布條包紮,吳冰芷從包袱中取出一枚金針,挨個測驗,挑出四碗道:“隻有四類血,還差一類,我也來試試吧!”說著取過匕首,沈無骨攔住他:“賢侄一會還要製藥,不宜放血!”吳冰芷心想有道理。

“我來吧!”徐青梅弱弱地問道。她一向害怕血,剛才眾人放血時她就轉過身去不敢看,如今看情況緊急,也顧不了那許多了。她緊閉著眼,咬牙割了一道口子,鮮血汩汩而出,吳冰芷用金針測了下,喜道:“可以啦!”眾人歡呼一聲,催促著吳冰芷製藥。

吳冰芷來到柴房,囑咐眾人不要幹擾,便獨自在屋子裏製起了藥。天漸漸地黑了,其他人都回家了,隻餘張王於方四人、徐青梅、沈無骨和沈情在院子裏坐立不安地等待著,於勇敢忍不住道:“洛哥,你說那小子行不行啊!看上去跟衫哥差不多的年紀,他能有那麼厲害?”

“我也覺得那小子不靠譜,細皮嫩肉的!”王洛搓了搓手。

張笙義踢了他倆屁股兩腳:“你倆還好意思說,人家好心來救袂兒姐,那完全是看大哥的麵子,你倆上來就給人家來個下馬威,真有那麼大本事,你們救啊!就會給大哥找麻煩!”

“就是就是!”方毫插道。方毫年紀最小,王於兩人被張笙義一通數落本就鬱悶,聽他附和,異口同聲道:“滾蛋!”

幾人打鬧間,柴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吳冰芷略顯疲憊,額頭上還殘留著汗漬,顯然耗費了巨大的精力,他臉上卻是興奮非常,向徐青梅道:“勞煩這位姐姐把這枚藥丸給白姑娘服下!”那藥丸渾圓血紅,眾人聞言見丹,知道白姑娘得救,登時歡呼,王洛激動地和於勇敢擁抱一下,又給吳冰芷來了一個熊抱,吳冰芷一愣,隨即微笑,暗想這些鄉下人性子可真直,之前還對自己充滿敵意,轉瞬就把自己當朋友擁抱起來。不過說實話,他到挺喜歡這種有朋友的感覺,小時候父親要求嚴格,可以說他就是在吳府那個大宅長大的,所謂的朋友也隻不過是想利用他攀上父親。

忽然,徐青梅慌慌張張跑出來:“不好了,吳公子,袂兒身上出了好多粉色的汗,還吐了一大口血哪!”王洛大叫:“什麼?”轉身正想罵吳冰芷,誰知吳冰芷不慌不忙道:“這是在排毒呢,各位請放心,我保證,明早白姑娘就會好轉,再將養兩天就會徹底痊愈的!”眾人看他信心滿滿,都放下心來。

王洛這時道:“今天晚上諸位去我家吃飯吧,我親自下廚!”沈情聽到吃,立馬歡呼:“好耶!”她心想這位哥哥吃得白白胖胖,做的飯必定美味,當即口水直流。原來眾人之前擔心白袂的病情,一直都沒有吃飯。徐青梅道:“我要照顧袂兒,就在這裏做些飯,你們去吧!”張笙義道:“王洛,我就不去了,那個他們吃完後,你帶他們去我家啊!今晚我讓下人收拾幾間屋子出來!”方毫、於勇敢也推辭:“我們得回家了,估計家裏正等著呢!”三人急急忙忙地走了,神色都有些怪異。

王洛衝著三人的背影道:“切~~一群沒品味的家夥!”然後帶著三人來到自己家,他家在小竹林邊緣,距離白衫家隻有幾百步的路程。沈情遠遠地看見他家外有一棚子,棚子裏拴著一頭黃牛,那牛像有靈性一般,看到王洛,“牟~~牟”地叫。王洛把幾人引進屋,屋裏散亂放著鋤頭、犁、斧頭等各種農具,沈情和吳冰芷都是公子小姐,何曾見過這些東西,好奇地四處打量,屋裏一張簡陋的桌子,桌子上一盞昏黃的蠟燭,王洛呼道:“爹,娘,來客人啦!”左邊門簾一掀,出來一男一女,大概三十多歲的樣子,後麵的女子個子稍矮,頭上裹著一塊毛巾,滿麵慈祥之色,男的滿臉絡腮胡子,皮膚黝黑,他看到幾位從未見過的陌生人,問王洛:“這幾位是?”

“哦,爹,這幾位是白大哥請來救袂兒姐的朋友,白大哥不在家,我就替白大哥盡盡地主之誼!”

“這樣啊!來來來,各位快請坐,洛子,你去把你最拿手的幾道菜做出來給客人們嚐嚐!”

“好嘞!”王洛轉身去了灶房。“老人家,您......”男人陪沈無骨聊起了家常。沈無骨年輕時接觸的都是江湖人士,很少和鄉村野夫坐下來閑談,打打殺殺慣了,就會特別向往一份寧靜,他歸隱求得就是一份心裏的安寧,這次因為沈情的事,欠白衫一個天大的人情,不過已經連日奔波治好了白袂,問心無愧,要說還有遺憾的話,就屬當年對女兒犯下的錯了,眼前男子很健談,沈無骨和他聊得心舒情暢。沈情滿心歡喜地等著佳肴,而吳冰芷則腦海中一直浮現著白袂的容顏,時不時還露出一抹微笑。

一會功夫,隻聽門外一聲“來嘍”,人未到而香先至,這香味濃鬱,沈無骨熟悉得很,正是魚香,幾人心中暗讚,朝門口看去,隻見王洛拖著一盤魚骨架進來道:“這第一道白大哥起名芙蓉魚骨頭!好吃的很呢!”吳冰芷一陣無語,敢情香味這麼濃,鬧了半天是一盤魚骨頭,沈無骨一頭黑線,沈情倒是開心的很,心想白衫哥哥起的名還蠻名符其實的。

接下來的一炷香裏,幾人的世界觀完全淩亂了......

“嗨,各位各位,這第二道白大哥起名‘百子冬瓜皮’,好吃的很嘞!”隻見盤子裏躺著滿滿的青色冬瓜皮。

“這第三道白大哥起名‘金絲燒麥‘,好吃得很嘞!”敢情就是一盤被燒得黑乎乎的小麥。

“第四道白大哥賜名‘熊貓品竹’,好吃得很嘞!”一盤子炒竹葉,沈無骨混跡江湖多年,從沒聽說過竹葉還能吃,一時間張大了嘴,更別提沈情與吳冰芷了。

“第五道白大哥起名‘桔子盞’,好吃得很嘞!”沈情呆呆地看著放蠟燭用的燈盞上的一小瓣橘子,這讓誰吃?不過起碼還能吃!

“第六道白大哥起名‘平湖果’,好吃得很嘞!”一盆清水裏浮著一塊一塊的蘋果,幾人一喜,心道這個靠譜!能吃!

“第七道‘紅燒鹹菜’,好吃得很嘞!”,“第八道‘清蒸鹹菜’,好吃得很嘞!”,“第九道‘爆炒鹹菜’,好吃得很嘞!”,“第十道‘油炸鹹菜’,好吃得很嘞!”往後什麼煮啦燉啦全是鹹菜!足足上了十五道菜。

“大家愣著幹嘛呀!都當成自己家,別客氣啊!”絡腮胡男人笑著說完掰下一根魚骨吮了起來,發出“漬漬”的聲音,裹發女人用筷子夾了一條冬瓜皮嚐了一口,不住地誇讚兒子手藝見長。沈無骨和吳冰芷呆呆的看著滿滿一桌子的菜,一盤魚骨,一盤冬瓜皮,一盤麥子,一盤竹葉,一瓣橘子,一盆蘋果,九盤鹹菜!沈情想著既然是白衫哥哥起名,那他自然也是吃過的,於是拿起筷子嚐了嚐唯一的一瓣橘子,入口清涼酸甜,頓覺心神蕩漾。

“洛大哥,為什麼前麵幾道都是白大哥起名啊!還有你為什麼老是說‘好吃的很嘞’呢?”

“因為原來我隻會做鹹菜,自從白大哥研究廚藝後,我就跟著他學會了前麵那幾道,那些都是他自己研製的新菜品,聽白大哥說他起名的靈感來自於一家叫做‘古杯軒’的酒樓呢!我看白大哥每次做完菜都喊那幾個字,就學著他的樣子喊嘍!”

“白衫哥哥好厲害啊,自己研製菜品!”說著又夾了幾道菜嚐嚐,心裏想著白衫哥哥做菜後喊著“好吃得很嘞”的模樣,但卻永遠也見不到了,不禁悲從中來,竟不覺口中何味,隻一個勁地說“好”!不知道她是在說菜好還是人好。

沈無骨和吳冰芷看她說好,將信將疑地夾了幾個嚐嚐,登時如塞了滿口沙土,又不好意思當著人家的麵吐出,隻好用力地囫圇吞下。嚇得這一老一少隻是夾還算能吃的“平湖果”!這時,王洛拿了一個碗,每樣菜盛了一些,端到吳冰芷麵前道:“今日真是多虧了吳兄,要不然袂兒姐出點啥事,我都不知道怎麼跟白大哥交代,來,多吃點兒!”

吳冰芷看著一碗黑乎乎的鹹菜,艱難地吞咽了口唾液,臉部抽搐了幾下道:“王兄,太,太...客..客氣了!"他不好意思駁了王洛的盛情,他接過碗,見王洛目光灼灼地盯著他,仿佛要看著他吃完一樣,他強忍著狼吞幾口,把一碗吃個精光,臉憋得醬紫,剛鬆了一口氣,王洛的爹笑道:“沒想到這孩子吃得慣我們這的菜,來,叔叔再給你夾點...”“嬸嬸也給你夾點”吳冰芷的臉色登時比死了爹還難看,卻還得勉強笑道:“好...好吃!謝謝叔叔嬸嬸”他又吃了幾口,實在忍不住,“哇哇”吐了起來,王洛爹娘急忙上前拍背問道:“孩子,怎麼了,你沒事吧!”

吳冰芷心中一陣溫暖,找了個很勉強的理由“哎呀,忘記跟叔叔嬸嬸說了,我從小吃美味的飯就容易吃醉,不能吃太多!”說著右手扶頭甩了甩,裝作很暈的樣子。沈情“噗嗤”一聲笑了,哪有人吃飯能吃醉的,真是天方夜譚,可王洛一家人竟信以為真,王洛還很同情地喃喃道:“真是可憐啊!多好的美味啊!”

三人就這樣無奈加無語得在熱情的王洛一家不停夾菜中熬到了最後,王洛帶著他們去張笙義家,王洛走在前麵,沈無骨趁他不注意,把一肚子的黑的紅的白的吐在路邊,原來他用內力把菜封在喉嚨處,一直打算尋個機會吐出。吳冰芷湊過來小聲讚道:“前輩好內力,佩服佩服!”沈無骨隻是苦笑,擦了擦嘴:“你小子倒挺機靈,吃醉?虧你說得出來!”,他終於知道為什麼方張幾人那麼著急地走了。沈情年齡小,隨便吃兩下就飽了,倒沒覺得有什麼不適。

另一處,徐青梅做好了粥端到床前,瑩然一笑:“袂兒,你知道嗎?王洛那家夥又把客人拉到他家,秀白大哥教他的廚藝呢!”

白袂抿嘴忍笑:“那幾個人看上去應該不是鄉下人,估計要倒黴啦,我這衫哥啊!就喜歡捉弄人!”說道白衫,目光頓時柔和下來,衫哥,你知道嗎?袂兒的病已經好了呢!忽然她感覺胸口一痛,心中隱隱不安,她隻道隻是大病初愈的征象,喝完粥就睡下了。她不知道,她日思夜想牽腸掛肚的白衫早已是一處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