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袂淚水決堤般湧出,哽咽問道:“衫哥,你沒事吧?”
“沒...沒事!”白衫說完便暈了過去,白袂看到梅花開又緩緩摸索著向這邊走來,心中焦急四下張望,突然注意到不遠處一口青井,強撐著爬起,扶著白衫走到井邊,往裏望了望,漆黑一片,她從腳下撿起一塊石子扔了下去,聽到的不是水聲而是著地的聲音,是個枯井!她大喜過望,看著緩緩靠近的梅花開,情勢危急,她也顧不了太多,想著先躲過眼前一劫再說,抱住白衫縱身往裏跳去!
落下時,白袂腳踩在一個圓咕隆咚的東西上,身子失衡,跌倒在地,本以為會靠在井壁上,誰知身後還有著可容身的空間,原來這不是井,而是一個地窖!她感覺到背後有好多圓石頭,被硌得生疼,她艱難地坐起,由於怕碰到白衫背上的傷,讓白衫趴在自己腿上。
四周漆黑晦暗,伸手不見五指,背後陰風陣陣,端的恐怖之極,腿上白衫昏迷不知生死,隻她一個人心中害怕無比,不由得嚶嚶哭了起來,淚水打在白衫臉上,白衫痛呻一聲恢複了些意識問道:“袂兒,我們這是在哪?”
“我們跳進了一個地窖!”白袂聽到白衫的聲音,定了心神,擔心白衫的傷勢,關切問道:“衫哥,你還好嗎?”
“沒、沒什麼大事,就是疼得厲害,使不上力!”
白袂似乎想到什麼,在他腰間摸來摸去,隻聽白衫虛弱道:“不用找了,那接骨續筋丸連帶瓶子都被我捏碎灑向那老太婆的眼睛了!”
原來,白衫趁梅花開出神之際,在懷裏亂摸,摸到裝著接骨續筋丸的瓶子,於是暗運掌力捏碎了瓷瓶,按理以她的知覺自會發現,可她當時正沉浸在回憶中,竟是毫無察覺。白衫當時也隻是慌亂中的本能之舉,卻沒料她反應如此劇烈,竟收回了手,於是他抓住機會歪開脖子欲逃,一步未出,就被亂腳踢飛。他不知道,接骨續筋丸乃是清風觀療傷聖藥,每一丸都是由七七四十九中至陽之物煉化而成,而梅花開練的邪功,陰氣很重,眼睛進了藥丸所化的粉末,所謂陰陽相克,這才毀了她一雙眼睛!
兩人聽到上麵傳來聲音“島主,您的眼睛?”想來是梅花開的手下趕到。
有聽到梅花開的怒喝:“別管我,快找那個小雜種!”
白衫心想:“我跟這老太婆無冤無仇,為何她非要置我於死地呢?要不是她殺我我也不至於把她弄瞎!我有爹,娘隻是沒有見過罷了,怎麼會是雜種?哼!真是和那風衝客一般不分青紅皂白,蠻不講理!”他剛開始覺得梅花開要殺自己是為了斬草除根,現在想想似乎也說不通,以她的本事,要殺自己等人易如反掌,為何上次態度那麼好,給了藥方還放了自己回去。恐怕這次忽然變臉,上來就要殺自己也是像上次客棧那樣,其中發生了什麼誤會吧!
許久,又聽到那手下的聲音“稟告島主,屬下已經四處查找過,一個人影也沒見到,屬下猜測他們定是失足掉入了鎖魂窖!桀桀,那就不用島主親自動手了,進了這鎖魂窖,若是無人相救,還沒有誰能出得來,請島主放心,這二人必死!”
梅花開滿意的嗯了一聲又命令道:“不行,我還是不放心,百蜂王,把這花梅散倒進去!”
白衫聽到這,慌忙道:“袂兒,快喝點我的血!”白袂道:“不行,衫哥,你流了那麼多血,袂兒怎麼能...”“聽話!快,咳咳...”白袂聽出白衫的語氣有些慍怒,隻好含著淚輕輕吸了一小口。這時兩人鼻間聞到一股淡淡的梅香,知道這是她口中的花梅散彌漫過來了。白衫強撐著佯裝慘叫了一聲,白袂會意,也跟著慘叫,還控製著聲音逐漸減弱,到最後停住。隻聽外麵梅花開哈哈大笑,然後命令百蜂王搬塊大石堵住窖口。
窖中冷寂,所以有什麼聲音便會聽得很清楚,二人聽著外麵腳步聲逐漸遠去,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白衫背後大片擦傷倒問題不大,不過肩頭中了川流血爪,汩汩不斷地往外冒血。白袂用手捂了好久,可就是堵不住,記得快要再次哭出聲來,白衫安慰道:“袂兒,算了,死就死吧!”言語中充滿了無奈,能活著,誰又願意去死呢?他還沒與袂兒成親,還沒好好地去愛她...
“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你死了我也不活!”白袂哭道。短短幾句話,卻勝卻千言萬語,白衫心下感動,撫摸著她柔順的長發,閉著眼睛,感受著這短暫的溫存,忽然他張口道:“快要死了啊,袂兒,有些話我得趕快和你說,不然就沒機會了...”白袂止住哭聲,靜靜得聽著,白衫沉默了一會,道:“袂兒,我做了件對不起你的事...”
“是關於雨兒姐的吧!沒事,衫哥,袂兒不會怪你的!”其實那天晚上白衫給她掖被角時她就醒了,她看到雨兒看著他的眼神,癡迷而又淒然,同為女人,她怎能不知那眼神中包含的情感。她隱隱猜到兩人間肯定發生了點什麼,但她沒有問白衫,她知道白衫心裏是有許多苦的,自己能給的也隻能是聆聽他的傾訴,雨兒和他有著那麼多相似之處,肯定能給他一些自己給不了的撫慰。
白衫驚訝地看著她的眼睛,不由苦笑,原來袂兒早就知道,世上有哪個女人能忍受得了愛人在外拈花惹草?她獨自咽下委屈,隻為了顧全自己的麵子。這樣的女子,怎能不值得自己用生命去嗬護?
“不,我要說!”白衫便將當晚發生的一切一絲不拉地講給她聽。語罷,兩人相對沉默,良久,白袂似是做了一個決定道:“衫哥,我不介意和雨兒姐一起...”
白衫將手指抵在她的唇邊柔聲道:“袂兒,我不要你總是為了我而委屈自己,你是上天賜給我的最大的禮物,我最愛的人也隻有一個,那就是你。對雨兒,可能更多的是同情與感動吧!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
白袂聞言欣慰地笑了笑,她知道白衫是個極其容易被感動的人,誰給他一點點的關心,他就會記很久,並一定要找機會報答。麵對雨兒那般尤物主動地索取,他能為自己克製住欲望,自己還有什麼好奢求的呢?她緊緊偎在白衫的懷中,若是一輩子能像現在這樣和他相依,該有多好啊!可是,真的能嗎?誰也不能斷言未來,即便是命運之神,也不能!
兩人都不再說話,仿佛要在生命走到盡頭之前,努力記住這份溫暖,待得奈何橋頭,執手相望淚眼,待得來世擦肩,能夠一眼認出對方,再次相擁。
白衫失血過多,再次昏了過去,白袂冷靜下來,凝眉思索:“雨兒姐說過,除非完全封住,完全封住,啊,是了!”她靈光一閃,想到對策,從頭上摘下雨兒送她的銀簪,拽下幾根發絲,摸索著密密地縫了起來。封住血流後,她又想起翠屏峰心法中的傳輸內力的療傷之法,於是雙掌對上白衫的雙掌,將自己僅存不多內力陸陸續續地輸了過去,她不顧自己虛弱,咬緊銀牙死死地撐著,一直輸到她自己也支撐不住,暈倒在一旁。
也許是過了幾個時辰,也許過了幾天,白衫醒來,他摸了摸後背,傷口已經結疤,他意識到身體裏有著不屬於自己的內力在遊走,滋潤著受傷的筋脈。這內力竟不和自己的內力排斥,甚至有融合之勢,白衫知道,這股內力是屬於袂兒的,他二人習的是同一門心法,路數性質全然相同,故而如此。他心頭暖暖的滿是感動,這世上,恐怕隻有這個傻丫頭才會為了自己而如此不顧性命吧!
他喚了幾聲,沒有回應,他試著爬起來,摟起白袂,用力地按了下人中穴,白袂嬌哼一聲醒轉,問道:“衫哥,你好些了嗎?”
白衫臂上加力摟緊她道:“以後不許你再這樣了,聽到沒?”
白袂知道他說的是自己耗盡內力給他療傷的事,道:“知道啦!”
“袂兒,身上有沒有火折?”
“有!”袂兒從懷裏拿出遞給白衫,這是白袂在雨兒住的木屋裏拿的。
白衫吹了一下,火苗蹭的一下竄起,火花搖曳,周圍亮了起來。白衫右手拿著火折,左手拉著白袂,移動著細細地打量這他們口中的鎖魂窖。白袂忽然尖叫一聲,白衫急忙將她拉入懷裏,順著她的目光向腳下看去,不由得倒抽了幾口涼氣。
滿滿的全是屍骨!其中無數的骷髏頭,深凹的眼睛黑漆漆地,似乎正在盯著兩人。
兩人之前全然不知,倒也不覺得多麼可怕!白袂本以為是普通的石頭,這下知道那圓石頭竟然都是人頭!白衫看著層層堆疊的骨墳,直覺脊骨冰涼,這麼多的屍骨,該是有多少人葬命於此啊!白袂死死抱住他的腰,頭埋在他胸膛不敢再看,渾身瑟瑟發抖!白衫雖然也很恐懼,但還是溫言安撫。
定了定心神,白衫繼續移步查看,地窖不算寬敞,壁上血跡斑斑,手摸上去,如同抹了油一般光滑,心中暗暗叫苦,輕功再好,無處借力也是枉然,他幾乎把石壁的每一寸都敲了,沒有發現哪一處有什麼不同。
不過還好,除了腳下的白骨之外,沒有其他什麼可怕的地方,忽然窖口襲來一股寒氣,白衫猜想此時應該是子夜。他感覺懷裏的白袂縮了縮身子,於是脫下破爛背後一個大洞的長袍,裹在她的身上,吻了一下她的額頭道:“我們先恢複內力,再想其他辦法!”
兩人盤腿而坐,雙掌相抵,不覺過了多久,聽得窖口大石被移開,傳來輕喚聲:“白衫,袂兒,你們在裏麵嗎?”
是雨兒的聲音!
二人大喜,急忙回應,雨兒拋下繩子,將兩人係了上去。此時正是深夜,夜空烏雲翻滾,雷聲隱隱,眼見驟雨將至。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娘要殺你們...我...”雨兒眼睛紅腫,顯然是哭過的。
“雨兒姐,你能來救我們,我們已經很感激了!”
“我已經備好了船,我娘還以為你們死了,事不宜遲,快,現在就走!”
“不行,還不知道我爹怎麼樣了,我們怎能一走了之?”白衫堅決道。
雨兒沉默,白衫又問道:“雨兒,你能幫我們嗎?”雨兒幽怨看了他一眼,道:“跟我來!”說完轉身帶路。
白衫從雨兒那得知兩人已在窖裏呆了兩天,柳輕衣她們都快著急死了。
雨兒先帶兩人填飽了肚子然後洗浴更衣,之後後帶二人來到上次白衫偷聽的那個開滿梅花的院子,雨兒進屋去了。
白衫二人躲在窗外,屏住呼吸,偷偷往裏看去,梅花開眼睛周圍發黑,瞳孔無神地坐在床邊,雨兒進去後,叫了聲:“娘!”
梅花開怒道:“你不是為了那兩人不認我這個瞎眼的老太婆了嗎?還回來做什麼?給我滾...”
白衫心想:“雨兒肯定為了自己和梅花開吵過架,這兩天她一定在不停地尋找自己吧!哎,雨兒,欠你的越來越多,這讓我該怎麼還?”
隻聽雨兒道:“娘,是我的不對,我不該對你發脾氣,但他們畢竟是我的朋友,既然他們已經死了,那能不能告訴我白衫的父親在哪?我想去告訴他他的兒子已經死了!”
梅花開想了想道:“可以,但我要你答應我兩件事!”窗外兩人心中大喜,看來父親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