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中年模樣,身著寬袍,手裏執著另一把劍,石新常看著腳邊仍在顫動的插在土中尺餘的劍,暗驚:“莫非是浩瀚劍法!”他心下吃驚,卻不露聲色道:“這位朋友,還請不要插手我們海神島的事!”他故意搬出海神島,試圖懾住對方,隻聽那人一聲怒喝:“哼,海神島?好大的架子啊!就算此時你們島主在這,我也不懼他分毫!回去告訴海神,再打我女兒的主意,我一把火燒了他的老巢!”
石新常不知對方底細,不敢貿然出手,抱拳道:“還未請教閣下尊名?”
“瀚塵宗,慕容淩!”
“啊,你便是……不,不可能!慕容盟主早就仙逝,你到底是誰?竟敢冒充他老人家?”石新常聽他之前說雨兒是他女兒,他又自稱慕容淩,先是一驚隨後轉念一想慕容淩歸西已久,怒斥道。
當年慕容淩在世時,為人仁義,樂善好施,是江湖上人人稱讚敬佩的英雄好漢,在一次武林大會上,眾望所歸,做了武林盟主,石新常對之也甚為仰慕。而且他早在奉命前來死人島之前,便查知梅花開原是瀚塵宗宗主慕容淩之妻,後來在慕容淩死後,才流落至此。故而在之前與梅花開交手時,留了三分以示敬意。
“你這麼一大把年紀,叫我什麼老人家?快走吧!我不殺你!”
石新常見他要放過自己,心裏更是信了三分,暗想:“江湖上人人都道慕容盟主寬宏大量,果然不假,不過傳聞他駕鶴已久,難道都是假的?不行,萬一此人是個冒牌貨,那可該怎麼和海神大人交代啊!如若他果真是慕容淩,那海神自會體諒!我且再試他一試!”當下作揖道:“憑閣下的一麵之辭,恐怕……”
那人冷哼一聲,道:“沒想到當初我裝死騙其他門派的小伎倆連海神島都給唬住了!”語罷將手中鐵劍用力抖了三抖,插在地上,幾丈外的山岩猛地爆裂而開,生在壁上的大鬆樹“哢嚓”一聲,劈為兩半,“啪”地掉落在地。石新常見了這一幕,再無其他懷疑,抱拳恭敬道:“久聞盟主浩瀚劍法獨步天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廢話少說,若以後讓我再聽說你踏入死人島半步,那棵鬆樹就是你的下場!”
“不敢不敢!”石新常惶恐不安地遠遠地淩空虛點解開了雨兒、梅花開與雲蟲的穴道,朝著那人鞠了一躬匆匆逃離而去。
梅雨兒與梅花開雖被定住,但聽覺仍在,二人解了束縛後,雨兒驚訝道:“爹,你怎麼...”
梅花開側耳道:“羽郎,真的是你嗎?”
來人可不正是白羽麽,隻見他長籲口氣,來到梅花開身旁,抓住她的手道:“以後,不準你再這樣一聲不響獨自承受一切了!”梅花開渾身一震,幾十年來,她何曾聽到過白羽如此語氣,雖為責備,在她聽來卻是無限溫柔關切,她激動地淚流滿麵,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原來那日分別後,船行了半日,白衫一直默默地皺眉思索,白袂以為他傷感於與雨兒的分別,也不去打擾,傍晚時分,眾人坐在一起在甲板上吹著海風吃著飯。柳輕衣看白衫呆呆的兀自出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幾晃道:“喂,你怎麼了?”眾人都是看向白衫,顯然都有著同樣的疑惑!
白衫回過神,扒拉了一口飯道:“你們有沒有覺得,哪裏有些不對?”
“哪裏不對了?我沒看出來啊!”柳輕衣道。忽然她猛地坐起,嚇了眾人一大跳,隻聽她驚道:“不會又要來玄天渦了吧!”
“不會吧,雨兒姐說過,一年隻會出現一次!”吳冰芷接口,但不是很確定地道。那次玄天渦給幾人帶來的震撼太大,正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盡管曾經闖過一次,但多少還有些後怕。
“我不是說這個,我感覺雨兒今天的行為以及眼神都有些反常!就好像...就好像...訣別!對,像是死別一般!”
幾人聞言皆是大驚,暗自回想清晨雨兒的言行舉止,也覺得隱隱有些不對,各自都皺起了眉。
“不好,出事了!”白羽本來沒想太多,可經白衫這一說,想起雨兒說的梅花開知道眾人離去之事,他人不了解梅花開,他能不了解嗎?以她的性情,即便白衫白袂沒死,如約來到島上,她也不會輕易地放自己離去!可是今日卻要自己等人馬上離開,必然是島上發生了什麼大事!
“伯父,怎麼?”柳輕衣急脾氣,問道。
白羽與梅花開的事隻有白衫白袂知道,被他人問起,他不知該怎麼回答!
“我想起一件事!”一直沉默的趙夢綺開口了。
“師姐,什麼事?”白衫忙問,心裏如同快要沸騰了一般,他可不想雨兒出什麼事。
“那天你們倆隨那婆婆去後,遲遲不見回來,後來,雨兒拿著桑柔露回來,得知經過後,便帶我們去找婆婆要人,結果兩人大吵一架。雨兒讓我們到木屋等候,說她一定會找到你倆!我們在木屋裏焦急地等待到夜裏,我實在坐不住了,便和他們商議了一下,幾人之中,我武功最高,況且我還是你們的師姐,理應由我出來尋找!”幾人都是認真聽著,說到這裏,柳輕衣吳冰芷同時點了點頭,表示確實如此。
趙夢綺繼續道:“我來到一處院落,躍上圍牆,看到一個人鬼鬼祟祟的,於是便悄悄地跟著他,我看到他往井裏倒了些什麼,然後匆忙離開!我想跟著他或許能找到你們的線索,於是便跟了上去!他來到一間屋子,我在房頂偷偷瞧去,裏麵一男一女正在...正在...,男的長得像個猴子,而那女子則十分醜陋,好像是在黃泉府見過的四個綠衣人中的兩個。”
“啊,我記得,綠衣人中是有一個猴子和一個醜婦!”柳輕衣道。
“那人進去後,跪在地上說道:‘辦妥了’,那醜陋女人笑了笑,掙脫猴子的懷抱,道:‘很好很好’,說完不知從哪裏摸出一條軟鞭,也不見如何抖動,便纏上那人的脖子,那人登時倒地而死!我吃了一驚,隻這一手,我便知道她的武功高我數倍,我屏緊了呼吸,生怕被他們發現!聽那男人道:‘美人,你的藥不會被她發覺吧!’女人道:‘放心,這是我研究了十多年,專門對付她的,名為吻竹青,無色無味,中毒之人不會有絲毫的不適,隻是內力會如同溫水煮青蛙一般一點一點地流失,待她醒悟,哈哈,也隻不過是一隻甕中之蛙罷了!’那男人道:‘那事成之後...’我記得他停頓了一下,女人道:‘我隻要我想要的,島上所有女人都歸你!’男人哈哈大笑道:‘早就受不了那臭婆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了,嘿嘿,真想...’”趙夢綺學著兩人的語氣重述一遍他們說的話,可說到這裏時,臉上飛上一抹暈紅,不再往下說了。
柳輕衣沒聽多大懂,問道:“夢姐姐,然後呢?”
“然後...然後...我看他們接下來要做壞事,就慌忙離開了..”趙夢綺聲音小得如蚊子一般。
可是柳輕衣窮追不舍問道:“什麼壞事啊?”
吳冰芷笑著將她拉到一旁引經據典之乎者也地解釋,隻見她聽得麵紅耳赤,追著要打吳冰芷。
白衫與白羽聽到這裏,暗叫不好!立即命令搖櫓的船夫掉頭,全速返回。他們雖不知這一男一女到底要害何人,但那女人說“島上所有女人歸你!”,這句話表明了梅花開母女在島上會有危險,並且極有可能二人是知道的,這才這麼著急的要趕他們走。
當他們趕到島上,看到隱天蔽日的飛蟲從天邊散去,心下訝異無比:“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們匆匆來到梅花苑,隻見滿地的殘屍斷骸,四下屍山血海,毫無生氣,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腥氣。幾人掛念雨兒母女的安危,強忍嘔意,分頭尋找。
白羽恰巧來到鎖魂窖附近,見到一個沒鼻子的黑袍人點了雨兒穴道,扛起欲走,大急之下,從屍體中拾起兩把劍,施展浩瀚劍法中的“一擲千斤”,震住了石新常。他聽石新常自道是海神島的人,他久聞海神島神秘而又強大,不能確定自己是否能夠勝過對方,又不敢拿雨兒母女性命開玩笑,心念一轉,便計上心頭。
他曾是慕容淩的得意弟子,自然學過他的成名絕技--浩瀚劍法,隻不過,他內力修為不深,很難將劍法發揮到極致,先前為了騙到石新常,使出了一手“抖落銀河”,盡管用盡了全力,效果卻仍是平常。還好,海神島上有專門研究各派武功的組織,石新常見識過這套劍法,而他本人又十分仰慕這位曾經的中原武林盟主,隻道“慕容淩”寬大為懷,故意藏拙,不願為難。
這時忽然傳來柳輕衣的聲音:“伯父,快,白大哥他們有危險!”柳輕衣本來和白衫等人一起,誰知碰到了靈猴和毒蠍,雙方二話不說便打了起來,她見白衫等人落了下風,而自己的鳳吟喉又派不上大的用場,慌忙之下前去尋找白羽。然後找到了鎖魂窖周圍,見到白羽與雨兒一幹人,她本想叫喊出聲,卻發現情勢好像有些不對,旁邊有個黑袍老者,而且雨兒等人一動不動。於是忍住,躲在一個大岩石後麵觀察,目睹了白羽施騙的全過程。
岩石後的她豎起大拇指的同時暗想:“真不愧是父子倆,騙起人來眼睛都不眨!記得那次白衫大哥救我時也是這樣,不過他是假扮的是清風觀的道士,而伯父口中的慕容淩,應該也是很厲害的人物吧!”她一直待到石新常走後,這才出聲呼救。
白羽聞言大急,忙跟著柳輕衣而去,而雨兒與雲蟲將百蜂從窖底拉出,雲蟲留下照顧他,雨兒攙著梅花開也跟了去。
幾人來到島南沙灘,隻見趙夢綺與吳冰芷二人合戰毒蠍,白衫白袂對付靈猴。白衫二人交來錯去反複地運用浮雲掌往靈猴身上招呼,靈猴不堪招架,但他步法靈巧,身子輕活,左躲右閃,上躥下跳,一時間二人竟是奈他不得。而吳冰芷二人情況就要糟糕得多,吳冰芷使的銀扇,趙夢綺用的浮雲掌,都適合近戰,而毒蠍一條長鞭在周身飛舞,使得二人近不了身,反而被她看準機會抽到了許多次。
吳冰芷身上十幾處鞭痕,一身白衣染得殷紅,而趙夢綺則毫發未損,原來長鞭每次快要擊中趙夢綺時,都被吳冰芷擋下。又一次抽中吳冰芷之後,趙夢綺叫道:“公子不必如此!”吳冰芷道:“趙姑娘有所不知,這鞭上有毒,在下從小在藥材堆裏長大,卻不怕它!”
“啊,伯父來啦!”趙夢綺遠遠地望見白羽,驚喜道。
毒蠍本想留些力氣對付雲蟲,是以未盡全力,本想著抽中二人,待他們毒發後慢慢料理,誰知那看上去文弱的小子一人擋下了所有的鞭,竟然還若無其事。她此時又聽到對方還有援兵,心中一慌暗想:“這兩個小鬼便已如此難纏,要是他們救兵來了,哪裏還有活路?現在老祖那應該已經解決完了,我且尋到他後再行決計!”她還不知她所依仗的無比老祖已經狼狽離島。主意打定,她當下不再留手,右手舞鞭同時左手彈出十幾枚毒刺,二人險險避開,她則趁機沿岸東逃。
吳冰芷二人哪肯輕易放她,緊追不舍,毒蠍怒叫:“兩個賊娃娃,真當老娘怕了你們不成!”轉身一招“蛇行百步”,趙吳二人見她忽然變跑為攻,猝不及防,吳冰芷反射性地擋在前麵,隻見鞭身震落銀扇,鞭尖“噗”地一下刺穿了他的肩膀。趙夢綺失聲驚呼,急忙扶住吳冰芷,右掌淩空拍出,正是白衫曾經傾盡全力的“行雲流水”。她自幼拜入鵲橋仙門下,浮雲掌早已練得精熟,是以白衫全力的一掌她則隨意便可使出。
毒蠍冷哼一聲,借勢急退,掌風撲到被她揮袖化去,然後繼續東行。靈猴餘光瞥見毒蠍逃走,頓時心神慌亂。白衫白袂逮住空隙,一前一後兩掌分別擊中他前胸後背,他中了兩掌,內腑震蕩,悶哼一聲,強忍劇痛高呼:“蠍王,救...咳咳..”他本想說“救我”,可是逆血湧至喉嚨,禁不住劇咳了幾聲。
白羽在後急追,毒蠍此時自顧不暇,哪裏管得了他?聽到他的呼救,猶如未聞,隻是全力前奔。此時夜盡,海灘霧靄茫茫,毒蠍望見前方依稀有人,大喜心想:“定是無比老祖!”便加快腳上進度。
近了,毒蠍戛然止住,目光閃爍,原來前方正是趕來的雨兒與梅花開二人!她見雨兒在梅花開耳邊低語一句,梅花開登時變了臉色,毒蠍心道:“雨兒定是告訴她對麵是我,她才會如此之怒!為何她不立刻動手?”然後見梅花開也在雨兒耳邊咕噥一陣。毒蠍又想:“是了,她本來中了吻竹青,內力僅存無幾,剛才又與老祖一番惡鬥,已在強弩之末,我何不趁機殺了她,以解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