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妾願隨君、秋風秋風!(1 / 3)

隻聽“叮”的一聲脆響,紫衫男子子手中的劍已然斷為兩截,劍頭一截斜斜插入木門一寸多深,握在手中的劍不住顫抖,震得他虎口陣陣發麻,他突逢變故,駭然失色,移目視去,隻見一眼圈泛黑卻體態婀娜的半老徐娘站在假山上,手持幾片梅花狀的物什,在她身後,是一生著狐眼,渾身上下無不透露著魅惑的女子,她立在大雪之中,猶如一朵妖冶的曼陀羅,狐目圓瞪怒視著自己。

來人正是梅花開與雨兒,雨兒對他這種肆無忌憚滿是欲望上下打量自己的眼光厭惡至極,又見白衫生死未卜地躺在他的腳下,勃然大怒道:“娘,射他眼睛!”梅花開耳朵一動,呼地甩出兩枚梅花鏢,分取男子雙目,男子才吃過虧,不敢大意,有意閃避,雙腳卻被白衫死死抱住,惶急之下,不急細想,仰首避開。要知高手過招,為防止對手抓住破綻、趁虛而入,往往不敢後仰,而他此時保命要緊,卻顧不得那許多了。

誰知右側倏地搶出一人,身著囚服,一把劍直刺向他咽喉處,他此時無處使力,心知招架不住,急叫:“且慢!”那人聞言來勢稍緩,劍柄微測,眨眼間便已抵在他頸上,此人可不就是白羽麽。之前師爺接了命令安排人前去將犯人帶來給皇子練手,白衫在牢裏才被人換過囚服就又被推了出來,梅花開二人自然悄然跟上。剛來到側廂,就看到院裏擠滿了衛兵,屋頂白袂向東而逃,雨兒心知白衫出事,慌忙與梅花開躍上假山查看,正碰上紫衫男子奪過兵刃砍向白衫,雨兒大急,與梅花開說了方位,梅花開揚袖一支梅花鏢便迅疾而出。白羽見兒子受難,也顧不得繼續演戲,奪過一把劍便從側麵迎了上去。

男子雙手舉起,一動也不敢動,知縣與師爺見狀癱坐在地,要是皇子在這有什麼不測,他們就別想活了!知縣六神無主,扔掉烏紗帽指著梅花開二人叫道:“愣著幹嘛!快製住她們啊!”庭院中士兵得令如同瘋了一般拚命攻向假山上的二人。

梅花開冷哼一聲,將懷中不多的梅花鏢盡數撒出,登時又有幾十人斃命。雨兒擔心白衫,直殺出一條血路,來到白衫身旁,這一看,心疼得都快哭了出來。他渾身冰涼,呼吸微弱,眉毛頭發結上一層寒霜,右臉浮腫,血絲遍布,嘴唇烏紫,口中留有一口夾雜著牙齒的淤血。雨兒忽然注意到白衫緊緊抱住紫衫男子右腿的雙臂,酸意縈然心道:“他為了袂兒,連命都不要了嗎?”她試圖將白衫的手臂拉開,可白衫雖然昏迷,潛意識仍是不肯放手,雨兒含著淚,點了他肘部麻穴,這才拉開,將他緊緊抱在懷裏。

白羽見雨兒的反應就知兒子狀態糟糕,心中一沉。他看出手中男子地位不低,將手中的劍緊了幾分喝道:“教他們住手!”男子命懸一線毫無猶豫忙叫道:“都給我住手!”人頭攢動的士兵都唯恐皇子有什麼閃失,急忙停下攻擊!梅花開拿住白衫的手腕皺眉把了會兒脈,驚道:“陰寒竟能侵入筋脈,花間遊龍一派?你是花間遊龍什麼人?”男子神色劇變,顯是始料未及底細被人一語道破,但此時命在人手,沉思少頃不敢隱瞞恭道:“前輩,那是家師!”

梅花開恍然道:“怪不得,小子,你是要死還是要活?”

“當然要活!”

“吸走他身上的陰氣,便放了你!”

男子目光閃爍,猶豫了一下似是下了什麼決心道:“我如何才能信你?”

“少廢話,你師父也不過是我的手下敗將,要不是看你有點用處,早就一刀結果了你這敗類!”

男子見她軟硬不吃,妥協道:“好,希望前輩言而有信!”語罷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撥開架在脖頸間的長劍,來到白衫麵前,伸出手掌,放在他的胸口。

這時忽然傳來一聲呼喝“等等!”但見一人從天而降,在地上砸出一個大窟窿,他身著藏袍,脖間掛了一大串古怪石頭,肥頭大耳,搖頭晃腦。皇子驚喜道:“師兄!”

那人衝他點了點頭,悄悄在雨兒身上掃視了一眼道:“還是讓我來吧!”皇子如釋重負感激地看著他,梅花開不知來人模樣,但聽男子叫他師兄,也就不再多言隻道:“最好不要玩什麼花樣!”

隻見那人仍是搖頭晃腦地同樣伸出手掌,他手掌又肥又厚,比常人大了一倍有餘。他將肥掌放在白衫胸口大喝一聲“呔!”白羽等人見他的手急劇地顫抖,不一會兒,白衫毛發上的寒冰逐漸褪去,雨兒能感覺到懷裏白衫體溫的回升,激動地不停呼喚著他的名字。

片刻,那藏人青筋暴起,一張臉由紅變紫,忽然吐出一口黑血,癱坐在地向梅花開道:“前輩,可以了!”

梅花開給白衫把了脈,點了點頭。白羽忽然想起什麼又道:“我還有一個條件!”紫衫男子惱羞叫道:“好哇!你們言而無信!”

雨兒搶道:“那你就言而有信啦?本來說好你來吸的,結果你找人來替!”

白羽道:“你放心,這條件對你們來說應該不難!”男子隻想盡快擺脫這群人問道:“是什麼?”

“放了在楊樹村搶的那個姑娘,還有,你和知縣今後不得再尋楊樹村的麻煩!”

男子本以為他要提出什麼苛刻的條件,卻不料隻是揮揮手的小事,當即道:“好!”雨兒不信他的話道:“你發誓!”

男子貴為皇子,從未被人如此要挾過,怒不可遏但此時又不敢發作,伸出三根手指道:“我趙木聖,對天發誓,若以後再為難楊樹村村民,教我不得好死!”白羽又看向知縣與師爺,兩人也是匆忙發了較之更為惡毒的誓,然後派人抬出一個昏迷的白頭發老太婆。白羽怒道:“你們是在糊弄我嗎?”

梅花開道:“羽哥,應該是她沒錯!回去再和你細說!”白羽這才作罷,背起那白發婆婆,梅花開與雨兒攙著白衫徑往楊樹村葉宅而去。

見幾人離去,男子臉色逐漸陰沉下來,拳頭握得咯咯直響,肥陀素知自己這位師弟睚眥必報的性子,仍是晃了晃腦袋道:“師弟,我看這夥人來頭不小,要不要請師父他...”

聽到肥陀的話,男子臉色恢複正常恭道:“多謝師兄相救!依我看,就不用麻煩師父他老人家了,我自有法子讓他們明白惹到我趙檉的下場!”他可不想兩個絕色可人兒被師父搶去。

肥陀對他的意圖心知肚明卻不點破,道:“師弟,師兄這下可損耗了五年功力啊!”男子笑道:“師兄,待我回到東京,自有千兩黃金、千擔珠寶、百名女子相酬!”肥陀聞言大笑幾聲,縱身幾躍而去。

紫衫男子抓過身邊一位士兵冷聲道:“我那二十個近衛哪裏去了?”

那士兵嚇得魂飛魄散支支吾吾道:“小的...小的..不...不...知...”

男子把他擲在地上喝道:“廢物!”這時知縣爬過來道:“大人們都去例行公事啦!”男子深呼口氣,似乎在強壓怒火,片刻後淡淡地道:“傳我命令,盡數剮了喂狗!”知縣聞言一驚,又生怕正在氣頭的皇子遷怒自己,急忙接令而去。

原來一次皇子的一個近衛從一個做買賣商人手中奪得一間稀物進獻後,被他大加褒揚,其他近衛見了,一來不甘落後,都渴望能得到皇子賞識,從而平步青雲,二來自皇子微服南下以後,從未遇到什麼危險,他們盡皆放鬆警惕。於是各自抱著僥幸心理,四處搜刮淫掠,趁機逞凶作惡!他們哪料得到會有人如此大膽,竟敢行刺皇子,更想不到皇子險些因此而送了性命。

雨兒慌忙將麵如金紙的白衫放在榻上,讓白羽盤膝坐在他身後為他運功療傷,白羽的內力乃是玄門正宗,至陽之氣,梅花開叮囑他必須寸寸滋潤白衫大小經脈,真氣須在他體內繞行三個小周天五個大周天,隻有這樣才不致留下什麼後遺症。白羽自是照做,雨兒擔憂地在一旁走來走去,梅花開早在島上就猜到女兒的心思,看著焦急的雨兒和專注的白羽,心中暗歎:“羽郎!我上輩子到底欠了你們白家多少債,使得今生,我得不到你的心也就罷了,就連我的女兒,也愛上了你兒子而無法自拔!”

梅花開向來不把世俗禮教放在眼裏,否則她也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愛上自己的徒弟,並為之拋夫棄子隱於死人島生下女兒。在她看來,喜歡就要去追求,愛就是愛了,哪有什麼道理可言,管他什麼倫理綱常,蜚語流言!而且,隨著對白衫的逐漸了解,她越發覺得這個少年順眼對脾,除了沒事喜歡插科打諢之外,可取之處倒也不少,當然很樂意讓他做自己女婿,當然她也有私心,到那時,她與白羽就是親家,就可以名正言順地伴他左右。

正想著,梅花開隱約聽到遠處輕微的腳步聲,稍稍辨別了一下,便猜到來者何人,那腳步越來越近,正要跨門而入時,梅花開忙道:“雨兒,你放心吧!你那小情郎沒事的!”果然,腳步聲陡然停住,似正在門外竊聽。雨兒被母親道破心事大窘道:“娘,你說什麼呢,袂兒與阿衫青梅竹馬、情投意合!他們...”

梅花開打斷道:“哼,到最後還不是大難臨頭各自飛?臭小子也真傻,為了這種人拚命!我看哪,她配不上我這幹兒子!”

門外人渾身一顫,背靠在牆上,捂住芳唇淚水唰唰而下,這人可不是白袂麽!她從府衙逃出,先到黑牢欲尋雨兒來救,誰知卻遍尋無果,無奈之下又向東逃了十餘裏,一直確定無人追來,這才抱頭在河邊痛哭一場。她不知雨兒等人已經救了白衫,以為白衫已然喪命。熬到天黑,她心想:“衫哥若是去了,我自不會獨活,我們早已私定終身,不日就要完婚,誰知...既然老天不成全,那我們非得葬在一起不可,這樣就是到了地獄,也能在一起!”

計議已定,她來到一家藥店,稱了些砒霜,並要了筆墨,給白羽寫了封信,便趕往葉宅,把信交給葉紫,讓她務必親自轉交到白羽手中,然後倒茶,將砒霜倒了進去,正欲相殉,葉紫闖進來告訴她白羽等人帶著受了重傷的白衫回來啦!她急忙趕去相見,剛至門前,聽到梅花開這一番話,又悲又喜,喜的是白衫還活著,悲的是自己配不上愛人。她生性喜靜,心中有話也不願向除了白衫以外的人吐露,是以有些偏激,加之路途中白衫說的“三人”更使她胡思亂想。

她深深自責懊悔當時棄白衫而去,一想到白衫當時渾身結冰雙目通紅的模樣,她就忍不住想打自己一巴掌。這時她聽到雨兒在屋內為自己辯解,心想“雨兒姐是個好人,盡管衫哥因為我而不接受她,可她還為我說話!而我,卻幾次三番地吃醋,似我這般小肚雞腸隻會給衫哥帶去麻煩的人,怎麼能做衫哥同舟共濟的妻子呢?”白袂偷眼向裏望了臉色逐漸紅潤的白衫一眼,知他確實無礙,心痛稍緩,可是一想到就要忍痛割舍十幾年朝夕相伴的感情,淚水又是奪眶而出,最後飛也似的跑出。

始終站在她身邊的葉紫沒聽清梅花開的話,隻看到白袂捂住嘴哭了一陣又向裏瞧了一眼便落荒而逃,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以為她擔心白衫安危才致如此忙叫道:“白姐姐,你怎麼不進去?”

雨兒聞言搶出門外問道:“哪個白姐姐?”

“就是那個雪白頭發的姐姐啊!她在這哭了一陣不知怎麼的就跑掉了!”

“啊!”雨兒叫了一聲,似乎明白了什麼,轉頭驚訝地看向梅花開,梅花開道:“傻孩子,愛情是要靠自己爭取的!”

這句話也就是承認了剛才一切都是她布下的局,雨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我終於知道,為什麼爹,不肯接受你!”

“啪”地一聲,梅花開情不自禁給了雨兒一巴掌,隨後又後悔叫了聲:“雨兒...我...”雨兒沒有哭,隻是抬頭望天道:“有些東西,它經不起任何的肮髒!”說完不再理她,追出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