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定同丁晉公相章聖,以剛介嫉惡,議多不合。一日,因奏對,以笏擊晉公。由是並罷相,以本官歸班。既而中使押晉公複入中書,文定出知鄆州,蓋天禧五年冬也。原校:楊有又字。明年,改元乾興。二月十九日,真宗晏駕。神文即位。章獻垂簾。晉公挾前憤。三月,貶文定衛州團練副使。宣獻當行製誥,稟所以責者。晉公曰:「此無它。《春秋》之義,君親無將。漢法所謂大不道耳。」宣獻退思之,文定安至是耶,遂命以別辭。然晉公常切齒焉,竟增兩句雲:「罹此震驚,遂至沉殞」。鈔本作隕。未幾,晉公擅移永定皇堂,貶崖州司戶。複當宣獻行製,於是首雲:「無將之戒深著於魯經,不道之誅難逃於漢法。」予與文定兄之孫朝奉大夫孝廣、原校:楊作光。世美同貳閩漕,世美為予言之。
範文正好論事。仁宗朝有內侍怙勢作威,傾動中外。文正時尹京,乃抗疏列其罪,《言行錄》有疏字。欲上,凡數夕環步於庭,以籌其事。家有《言行錄》作所。藏書,預《言行錄》作有。言兵者悉焚之。《言行錄》有仍字。戒其子純佑等曰:「我今上疏言斥君側宵人,必得罪以死。我既死,汝輩勿複仕宦,但於墳側教授為業。」既奏,神文嘉納,為罷黜內侍。聖賢相遇,千載一時矣。毅夫雲。
神文時,慶曆間淮南有王倫者嘯聚其黨,頗擾郡縣。承平日久,守臣或有委城而去者。事定,朝廷議罪。鄭公在樞密,凡棄城,請論如法。範文正參頂大政,爭之,以為不可。今江淮郡縣徒有名耳。城壁非如邊塞,難以責城守。神文睿德寬仁,故棄城得減死。鄭公忿謂文正曰:「六丈欲作佛耶?」範曰:「主上富於春秋,吾輩輔導當以德。若使人主輕於殺人,則吾輩亦將以不容矣。」鄭公歎服。
鄭毅夫為三司鹽鐵判官、時文禁頗寬略,餘嚐入省見之。張伯玉公達與鄭同部,餘幸數聽二公持論。張嚐謂鄭曰:「李邕當則天時,麵折廷爭,眾甚危之。李出,笑謂人曰:『不顛不狂,其名不彰。』」公達曰:「古人處己如此,何有於富貴哉!」餘常心記其說。
惠政
鄂州諸邑皆有茶稅,民苦之。獨崇陽一縣不產茶,而民間率藝桑,而稅以縑,人甚樂輸。蓋興國初,九河張公詠登進士第,以大理評事知縣事,禁民種茶,而教以植桑,易稅以縑。夫賢臣君子所至利民亡窮也。
詠在崇陽,登喜豐亭,見人市菜歸,呼問之,乃田家子也。曰:「若自有地,豈地不足以藝蔬耶?顧從邑而市之,真遊惰者。」於是笞而遣之。以淺丈夫論之,則為暴政,決無罪人矣。
範純仁於至和間,宰汝之襄城,民困徭役。蓋籍家貲滿三百千,則充衙前之役,民間至不敢藝桑者。公遇吏民有小過,則課本戶罰藝桑,各有數人,亦不欺,而至今稱之。後值營奉永昭,計司科買麻履數萬,期會既迫,民間雖有金而莫能得履。公為科營婦鬻履者,稍增其直,與之為約,如期而辦。又科材木甚眾,公敷於五等戶,優估以市之,計裏之遠近,令以次輸送。公乃設棚於縣宇之前,致榻於棚上。公據棚下瞰,使民聽唱名而前,擁木以立,遂令過,人莫之曉。蓋於棚榻潛有尋尺鈔本作丈。之度,以視其長短也。由是吏胥、匠石鈔本作役。無一高下其手,而民無所用賂。當時畿右諸邑,民莫不勞弊,惟獨襄城為不然。
閩人生子多者,至第四子則率皆不舉,為其貲產不足以贍也。若女,則不待三。往往臨蓐以器貯水,才產即溺之,以上九字,鈔本作貯水溺之四字。謂之洗兒,建、劍尤甚。四明俞偉仲寬宰劍之順昌,作《戒殺子文》,召諸鄉父老為人所信服者,列坐廡下,以俸置醪醴,親酌而侑之,出其文使歸諭勸其鄉人,無得殺子。歲月間活者以千計,故生子多以俞為小字。轉運判官曹輔上其事,朝廷嘉之,就改仲寬一官,仍令再任。鈔本無仲寬仍令四字。複為立法,推行一路。後予奉使於閩,與仲寬為婚家,法當避,仲寬罷去。予嚐至其邑,聞仲寬因被差他郡還,邑有小兒數百迎於郊,雖古循吏蓋未之有也。以上九字,鈔本作古循吏也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