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西部聽歌(3 / 3)

花兒基本都是歡樂的曲調,有著高原的特殊韻律,是青海的“獨有”。它沒有陝北信天遊裏透出的那種掙紮感,當然也就少了那種悲涼的淒訴韻味。花兒隻是一種訴說,對生活滿足和追求的表述,這種差異恐怕是地緣文化的差異,由於生活的物質條件和周邊的文化輻射所影響而成。參加花兒會的民族中,除了漢族,還有藏族和土族男女;而信天遊的唱,多是漢人,少有其他民族的參與。無論花兒會或信天遊,它的精魂是自由,絕對地拒絕說教和幹涉,想什麼唱什麼,看見什麼唱什麼,是心魂奔放的流淌。花兒難以舞台化,當然它也拒絕舞台化,一旦舞台化,花兒就“死亡”了,在民間的自由沃土中,花兒才能盛開而經久不衰!

馬背上的歌聲

在我們寧夏的旁邊,有一個高原民族,她豪放而野性,曾經使世界為之震顫,那就是我們稱之為馬背上的民族的蒙古人。唱,當然與語言發音有很大關係,即便是我們漢人,如果發音四聲不準,唱出的效果便會很不一樣。蒙古語屬於阿爾泰語係蒙古語族,所以聽他們的唱,感覺如同圓溜溜的珍珠,從嘴裏滾落而出,仿佛水中的魚在吐氣泡,使你在聽覺上有一種利落酣暢的快意。這種奇特的語言與他們底氣十足的歌唱相配,當你諦聽悠長遼遠的歌聲時,除了歌聲所表現出的獨特空曠感、寂寞悲愴之外,在行腔吐字上又有一種極具民族性的韻味,一個字音的跌宕,或兩個字極其緊密擁抱中的跌宕,有一落千丈之感,猶如跌落的瀑布,一瀉而下,然後逶迤而去,漢族人是極難學會掌握那種技巧的,隻能是模仿而已,卻難以到位而出味。北國民族的語言派生出的歌唱,飽含北國雄闊的大漠風情很是不同於我國西南地區少數民族歌唱情韻。西南少數民族的語言,大多屬漢藏語係,由於地貌構成的崎嶇山地,人的居住和活動空間相對逼仄狹小,在那種語言上發展起來的歌唱,相對於蒙古族人的“長調”而言,那隻是一種“短唱”,當然不乏輕巧玲瓏之感以及青山綠水的軟儂音韻。

蒙古族人的“長調”是種無字的歌,是自然之聲,不用伴奏,很幹淨,沒有汙染,是一種綠色的歌唱,如果記譜,很難用符號、小節線來標記和劃分,它隨意與暢欲,是人的靈魂與上蒼的溝通。這種自然之聲表現出的是悠長、遼闊、深遠,當然還有委婉、華麗。然而卻絕不同於都市歌聲浮淺輕佻的裝飾音,而是一種高超的技巧,顫音與輕高音的飄逸和飄逸中的婉轉回旋。遼闊的草原沒有市聲——喧囂和浮躁,在藍天和草地之間隻有遊動的白雲——天上的雲和地上的羊群。圍擁人的是深遠無限的靜謐,這種沉寂使人更加感到天地的無限和時空的深邃,一切都靜悄悄的,沒有交談者,如果呼喊,聲音也仿佛被寂靜吸納而不能遠傳。人是那樣的渺小,無助的情緒會悄然湧起,馬頭琴正好排遣人的心緒。琴聲悠遠、蒼涼、遼闊、傷感,那弓弦仿佛在人的心上拉動,你沒法不為之動容,而要歌唱,自然就有了悲壯悠幽的聲與情。這是生存的方式與空間賦予人的特定情懷,離開了,一切就會是另一個樣子了。據蒙古族歌唱家拉蘇榮說,“長調”就是一種長長調子的歌,隻有“啊、噢”幾個字或是其他的語氣詞,因為是唱給天和地的,是對著大自然的,是對著母親——草原的歌唱,所以不需要什麼話語內容,有真摯的感情就行了。

“調”這個東西,是自然就有的。看過一個電視節目:中央電視台《九州方圓》欄目,曾有一個來自內蒙古的家庭,兩個兒子是學聲樂的大學生,表演唱歌,他們先是自然的唱法,唱著唱著把胸腔打開了,產生非常低的低音,然後控製鼻腔、口腔、顱腔,逐漸就激起了泛音,之後平行地往前推,一邊用氣息和喉頭持續低音,一邊控製口型,產生“五聲”音階曲調,聽起來很奇特。畢,主持人現場采訪,他們說了一個很專業的名詞,我沒記住。幾位評委都是聲樂工作者,給予了極高的評價。這種唱法西方人稱為“調性音樂”。很神的!

真實的草原和電視中的草原不一樣,當你真的去了草原上,感到的是空曠荒野,在那種境況中生存的人,絕對的彪悍野性,但野性絕不等於野蠻,蒙古人是極有禮性和義氣的民族。草原上沒有獅虎,隻有狼和鷹,雖然這威脅著牧人的羊群,但這個民族還是崇拜狼和鷹。你想,這樣一個沉雄野放的民族,其歌聲自然就帶有大自然——草原的深遠遼闊的韻律,以及博大無私的陽剛厚重之氣,當然還有一種自由奔放的野性。當歌聲響起來時,你靜靜地細聽,從歌聲中你能聽出草原的廣袤、無垠、遼遠,仿佛天空很低,而人顯得那樣渺小,天際的雲朵快接近地麵了,天地吻合的那條線你永遠也走不到,也看不清,歌聲就從那兒傳過來,天上傳來的是天,地上傳來的是地韻,天籟地韻和你的血脈動律一致了,於是你陶醉了,當然就心魂溶化到那聲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