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們陸續該離校了,很多人歸心似箭。半個學期的考研複習,我也身心疲憊,想放鬆放鬆、早點兒回到爸媽身邊。
這時,阿穀給我打來了電話,請我去赴宴。
“赴什麼宴?”我納悶。
“我請大家啊。該散夥了,吃頓便飯嘛!”
“在我家!”阿穀又補充了一句。
在他家請我們吃飯?我覺得,這頓飯非同尋常。
我到的時候,何必老師他們已經來到多時,大家高高興興地談論著。
畢竟快要分別了,年後才能見麵,大家的談興濃烈了許多。
菜上來了,是阿穀和王雨共同的傑作,沒想到他們的做菜水平挺高哩!
酒也打開了,真香!阿穀說,這是他們的家鄉酒。
“菜是家鄉菜,酒是家鄉酒。想家了吧?”何必老師深有感觸。
阿穀不置可否。
“誰不想家啊?”阿越說出了我的心裏話。
“阿越,你不是想家,你是想李青了吧?”阿若跟阿越開玩笑。
“是的,我是想李青,但我不回老家了。李青很快就過來了,我們在學校過春節,好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
“阿越,是好好享受一下學校的暖氣吧?”阿若今天和阿越掐上了。
“阿若,你是不是想在回老家之前跟我幹一架留個紀念啊?再說了,我繳暖氣費了,就算是享受享受不該嗎?”阿越也發現了苗頭。
“阿越、阿若,你們先停一下,等我說幾句話後再打不遲。隻是不要在我家打,想打到操場上去。”阿穀表情嚴肅。
“我才不跟他打哩,掉份兒!”阿若伸伸舌頭。
“說吧阿穀,就知道你今天有話要說。先向你們夫妻表示祝賀吧!”何必老師似乎喝多了。
“何老師,你都已經知道了?”阿穀納悶。
“不,我不知道。猜的。”何必一舉杯,又喝了一口酒。
“好,既然何老師已經知道了,我就先壓下這幾句話,說另外幾句。何老師,對不起,我得先向你道歉!”
“道什麼歉?”我問。
“咱第一次吃飯的那天晚上,我給馬校長打了電話,把咱談話的內容告訴了他。當時我是昏頭了,我對不起大家。實指望以此能好好在這兒幹下去,現在想想,多麼美好的願望啊!”說完,阿穀猛喝了一杯。
“都過去了阿穀,別想了,我絲毫沒有怪你的意思。況且,由於這件事,也讓我少犯不少錯誤。另外,阿穀,我還有一件事需要謝謝你!”何必老師說。
“你早就知道了是嗎?”阿穀問。
“不,我不知道。剛知道。”不知道何必老師說的是不是真心話。
我當時的一個疑問也有了答案。阿穀,挺坦誠的,好樣兒的。
“辛老師,我跟你碰一杯!”我主動和阿穀碰酒。
阿穀又一飲而盡。
“阿穀,你剛才不是要說幾句話嗎?說呀!”是阿越。
“好,我說!”阿穀又喝完一杯白酒,“我今天已經向學校交了辭職申請,已經被立即批下來了!吃完這頓飯,咱就各奔東西了!”
“辭職?到哪兒?為什麼?”我無比詫異。
“到老家。我是我們那個地級市裏一所重點高中的老師,因為我愛人王雨的工作難以安排,我一氣之下就跑了出來。現在,這個問題解決了,我也該回去了,算是落葉歸根吧!”
我忽然明白了阿穀那個電話中“散夥”的意思,我還以為他是開玩笑哩;也明白了家鄉菜、家鄉酒的用意。
“回去吧,免得在這兒生氣。”何必老師跟阿穀輕輕碰杯。
“算我一個。”盛老師也舉起杯,跟阿穀輕碰。
“咱們大家一同舉杯吧,祝賀阿穀兩口子有了穩定的歸宿!”阿越提議。
於是,眾人站起來,桌子凳子發出愉快的聲音。
“牛峰也是因為我才挨打的,但不是我約請的,大家應該能夠相信我吧?我雖然恨他,但還不至於聯係外界的人打他。是我偶然給他們講起王雨的遭遇,他們不忿,才自作主張采取行動的。但話說回來,牛峰的確該打!”喝了不少酒,加上考慮到自己該走了,阿穀一反常態,將所有的事情都和盤托出。
“對了何老師,剛才你說還有一件事要謝謝辛老師,是什麼?”我問。
“是啊,我還在奇怪呢。”阿穀恍然大悟地說。剛才他就因為沒有搞懂何老師的意思,就沒有接茬。
“噢,是這樣。剛開學不久,阿穀就跟我說,要我小心點兒。因為有關領導已經知道了我的資曆非常厲害,他已經提防著我替代他的位置了。阿穀還說,原來學校就招聘來一名資曆和我相當的老師,但不久就因為一點兒小事被解聘了。阿穀怕我也受到這種待遇。阿穀還說,如果武大郎當領導,他當然不想讓手下的人太高。所以,我要謝謝他!”
我明白了,阿穀還真是個熱心人!
阿穀說,BBS發帖子的前幾天,他的妻子王雨又被牛峰欺負了,這次不但是語言上的挑逗,而是體現在了一些不檢點的動作上。聽了妻子的哭訴,他肺都快氣炸了!想當麵找牛峰那個王八蛋算賬,但又被妻子攔住。不得已,他隻得用那個辦法,以引起有關領導的注意,對牛峰進行嚴肅處理。誰能想到,在M學校,連這樣的事情都沒人管,讓這樣的色狼領導逍遙法外。不知道是其他領導也這樣,以致官官相護、惺惺相惜呢,還是學校有什麼難言的苦衷,以致難以對牛峰這樣的人渣痛下殺手?但不管因為什麼,至少應該給我一個交待吧?時間過去了這麼久,阿穀提起來還是氣呼呼的。
“有一點我不明白,辛老師,你和嫂子都被評為了學校的先進人物了,你們為什麼要走呢?”我的確不明白。
“原因嘛,第一是大家祝福我的,我跟你嫂子都有了穩定的歸宿,M學校雖好,但畢竟不穩定啊,家鄉的公辦學校是鐵飯碗,能端則端嘛。第二,我已經對M學校、對M學校的領導沒有信心了,這兒的一切都一團糟,根本就不像是能夠成大器的樣子!但願以後,學校董事會能夠看到這一點,及時扭轉方向,把那些不適合的領導和普通職工清理出去!我們倆同時被評為優秀,更證明了我的擔心:想讓誰優秀誰就優秀,不想讓誰優秀誰就不優秀,毫無章法。我愛人後半學期就沒有擔課,又怎麼能評為優秀?我心裏不痛快,工作湊合的居多,又如何擔得起‘優秀’二字?是有關領導覺得不給我們評為優秀不足以息事寧人,就不得已這樣做了。再說,這其中又怎知不是緩兵之計,等有了機會再對我們夫妻痛下殺手呢?”話說得猛了些,阿穀竟然咳嗽起來。
阿穀說,他和愛人算是非常幸運的了。很多地方,包括他們家鄉,對於跑出去到民辦學校工作的“不務正業”的老師,往往是毫不留情地把他們的公職以及各種待遇都取消了,甚至,把他們的檔案都銷毀了。而他,因為在原單位幹得還不錯,加上和領導關係還算融洽,逢年過節地再跟領導“走動走動”,才能有這條退路。
原來這裏麵竟然還有這麼多的隱情啊,我陷入了沉思。
看來我爭取考研的打算是對了,這樣好早點兒離開這是非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