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看那青黑的臉龐,此刻的翊陽就像是睡著了一樣,安詳寧靜。
做完這一切,他方才看向跪在地上請罪的徐福,淡淡道:“厚葬薄葬,不過都是身後虛榮,人死如燈滅,根本感受不到,隻要不是曝屍荒野就可以了。
姑姑用自己的命為孤鋪路,孤又豈能辜負她的一片苦心。”聽到這裏,徐福哪裏還有不明白的道理,連忙恭維,“殿下思慮深遠,奴才愚昧,不及殿下萬一。”
這話半真半假,以前的趙恪心思簡單明了,他稍稍一想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而這一次,他是真的半分都沒想到。
“嗬,不用恭維孤,孤離養心殿那一位還遠著呢。”
趙恪自嘲了一句,隨即起身遙遙看向紫禁城的方向,憤慨、怒意、隱忍、仇恨……在臉上一一閃過。
許久,他收回目光看向安靜躺在地上的翊陽,屈膝俯身在她耳畔一字一字道:“待孤登基為帝,一定厚葬姑姑,眼下還請姑姑忍耐一二。”
他的聲音不大,但也不輕,徐福在旁邊聽的一清二楚,身子越發伏低,甚至不敢大聲喘氣。
其實曆朝曆代,沒有哪一位太子不盼著頭上那位早日駕崩,自己好登基為帝的,但沒人敢說出口。
這就是一層窗戶紙,心裏清楚,但不能捅破,一旦捅破了,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麵。
不知過了多久,趙恪的聲音再次響起在這蕭瑟的秋風中,“按孤的吩咐去辦後事吧,另外……”
他最後看一眼氣息斷絕的翊陽,道:“備馬,孤要進宮。”
養心殿
“籲……”
梁帝像往常一樣長舒一口氣,緩緩睜開眼,退出入定狀態。
自從跟隨趙一塵修道以後,他每天雷打不動都要打坐一個時辰以上,感悟天地玄奧;哪怕服食五行丹,重返盛年之時,也不曾懈怠,甚至因為嚐到甜頭而更加勤奮。
看到梁帝睜開眼睛,靜侯許久王安方才碎步上前,一邊遞過一直溫著的茶水一邊低聲道:“陛下,周影回來了,正在外頭侯著。”
梁帝對此並不意外,他咽下口中溫熱的茶湯,道:“讓他進來吧。”
“嗻。”
王安應了一聲,來到透進斑駁天光的朱紅殿門前,隔著門輕聲說了一句什麼,緊接著就有人推門而入,正是周影。
梁帝把玩著手裏的茶盞,斜睨了一眼屈膝行禮的周影,也不叫起,隻是語氣平淡地問道:“事情辦好了?”
周影保持著跪地的姿勢,微微抬頭帶著幾分遲疑道:“回陛下的話,翊陽已經死了,但……並不是奴才動的手。”
梁帝一怔,終於抬起頭正眼看向周影,“怎麼一回事?”
“太子殿下將翊陽接走後,去了京郊的一處宅子裏,因為周圍都有太子的人,奴才不敢太靠近,隻是遠遠監視著,約摸過了小半日,太子身邊的小廝匆匆離宅請了一位郎中過去,但隻一會功夫,那郎中又匆忙奔出,神色驚恐,猶如撞鬼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