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裕雍就像個犯了錯的孩子,老老實實的站在書房一角,看著坐在書案後的老人,緩緩的說道:“爹,這次鹽商我們輸了。”
那位老人非同小可,他是上一代的鄭家宗主鄭南河,在位時曾經官居刑部侍郎兼任大學士,在朝中也是一位極有分量的人物。本來傳了宗主位置給鄭裕奇之後,看著大兒子在朝中風生水起,一路走到工部尚書的位置,倒也十分欣喜。可是沒有想到,秦鴻來了揚州部,鄭家的麻煩就一天天多了起來。
這次,鄭南河拖著老邁的身體,從吳郡鄭家老宅來到山陰縣,所關注的也就是每年一度鹽商大會。可惜,這位老人家不得不失望一次。洪子月和顧無言,實在是難堪大用,居然在最後一筆最大份額的交鋒上輸了。他的心情難以描述,尤其是聽著二兒子說了整個過程之後,更加憋悶。
“若是往年,輸了一次鹽商大會不要緊。我們還可以下一年給奪回來。可是,這次連對手是誰都不知道。難道蕭玄武就沒有透露一點風聲?”鄭南河年紀雖然不小了,但是中氣十足,說話聲音沉穩有力。
鄭裕雍搖了搖頭:“蕭玄武一個字都不肯透露。”
鄭南河苦澀的笑了笑:“那你就不要問了。我們吳郡鄭家有多大本事,蕭玄武心裏明白的很。雖然他和皇帝關係密切,但是他也知道,皇帝不能給他多大的幫助。七大家的每一家都可以讓他墮入冰窟。這次他既然死咬著不鬆口,對頭肯定是比我們鄭家強大。”
“曹家已經得到了往年他們也能得到的份額。陸王兩家也沒那麼大的本事能壓倒我們。而秦家有秦鴻坐鎮,既然秦鴻也不知道對手是誰,那肯定不是秦家的人。蕭玄武怕的,必然是楊柳兩家。不過,老夫知道秦懷鬆的厲害,楊家那幫人,還沒膽子敢在秦懷鬆的眼皮底下跑來揚州部折騰鹽商的事。最後……就是柳家了!”
鄭南河的笑容簡直比哭還難看,三大家隨便哪一家都是他得罪不起的存在。柳家的人,一向以文人墨客自居,柳氏數百年來出過書法家畫家古玩家收藏家,閑雲野鶴多如牛毛,可就是沒有出過一個巨商。柳氏的清高,是人人皆知的。偶爾的時候,鄭南河這些人心裏還很得意,你清高你不賺錢,那這些銅臭之物就留給我們這些弱者吧。
可惜,一旦強大的柳家開始想要錢的時候,鄭家赫然發現烏雲壓頂,雷霆交加,連反抗的力量都沒有。
“洪子月和顧無言呢?”鄭南河問道。
鄭裕雍答道:“他們手下有些勢力,在唱標結束之後,要去摸摸那個神秘人的底。爹,其實也不用管他們,就算柳家來了個二代子弟,死在他們的手中,大不了我們把洪子月顧無言推出去當個替死鬼就行了。哪怕他們倆被人活捉,也不敢提出我們鄭家。”
“你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柳凡書這一生無往不利,朝中除了秦懷鬆那位老爺子之外,就沒有人能壓得住他。可是柳凡書最忌諱的是他那個體弱多病的兒子。他沒有其他兒子,若是這個兒子有個三長兩短,那柳家必然陷入內鬥,龐大的家族最壞的情況可能會四分五裂,就算有人慘勝而出,也難逃被其他大家族吞並的命運。這不是柳凡書的錯,是天意!”
“如果老天希望滅了柳家,那他的兒子就會早死。柳凡書是在跟天鬥!但是我說過,柳家從來都是清高的,他們不碰商業。這次既然很有可能是柳家對鹽商出手,那就意味著柳凡書已經徹底轉變了思路,除了他們的筆杆子和官員體係之外,他們還會對大把的金錢伸出手。加強家族實力,一旦出現柳凡書喪子的局麵,那麼無論柳凡書在不在世,他們都有龐大的領域可以劃分旁係子弟的利益。從而,再挑選出一個精明能幹的繼承柳家。”
鄭南河說著又歎了口氣:“聽說柳雨霏那個女孩子很得柳凡書喜愛寵溺。我懷疑,柳凡書或許是在培養這個女兒,將來在幕後主持柳家大局的力量。”
鄭裕雍頗為不以為然:“柳雨霏是和秦鴻有婚約的,柳凡書把一部分力量交給女兒,不就是等於交給秦鴻嗎?這樣的話,秦家必然是第一個吞掉柳家的。”
“你錯了。家族的傳承對於世家子弟極為重要,如果柳家倒了,柳雨霏就算貌若天仙,在秦家的地位也會一落千丈。換一個方麵去想,為什麼不是柳雨霏借助秦鴻的力量,從而在柳家內再扶植一個宗主呢?”鄭南河淡淡的說道。
在鄭南河的心目中,最擔心是就是柳家出手。一旦成了這種局麵,也就意味著,以往鄭家源源不斷的金錢來源就要折損大半。而且,這種情況,他還無力恢複。對於鄭家來說,龐大的經濟實力是他們立足朝野的一大本錢。錢少了,以後話語的力量就軟弱。倒黴的是,鄭裕奇被秦懷鬆趕到了北疆喝西北風去了,等鄭裕奇回到朝廷,工部還有幾個人聽他的話,難說的很。鄭家的勢力,一下子從朝野到家族根基被打擊,便會風險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