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令她十分意外的是,秦鴻根本就沒有過來跟她說些什麼,而是迅速收拾好了幹糧包又把水壺給紮好,這才說道:“我們還是回車上去吧?天色已經晚了,再在外麵呆著可能會著涼的。”
“那個……”元芳想了想,終於還是沒有說出口。怎麼說呢?難道告訴他,真的是本姑娘偷摸拿了你的兩塊餅嗎?這些話,她有些不好意思說出口,心裏轉了個念頭,想著大不了趁你一會睡著了,我把這一小錠銀子塞在你的包裹裏。就算你到了燕州,總能找到這一塊銀子。是人都喜歡錢,一大塊銀子在你麵前,我不信不會把它像垃圾一樣丟在路邊,她又給自己找了個借口,頓時喜出望外。就又上了車,靠著車門邊的角落沉沉睡去……
車子就這樣連續走了四天,終於在一個叫洛馬鎮的地方停了下來。這幾天,那個女扮男裝的袁若,她一直有意無意的吃著秦鴻手中的幹糧,喝著他水壺裏的水。一開始,她還以為秦鴻真的不知道,後來就算是笨蛋也應該想明白了:人家的幹糧人家的水少了又怎麼會不知道?無非是秦鴻比較大方,從來不和她計較這些罷了。
為了給這個女孩子留麵子,秦鴻每次自己吃完了之後便會施施然的走開,讓她一個人在那裏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幾天下來,袁若不禁對秦鴻也有感激之情。她每天算著一錠銀子,到現在已經攢了五錠銀子,準備時時刻刻塞到秦鴻的包裹裏去。
到了洛馬鎮,這兒是一個並不算繁華的小鎮,可是再小的鎮也有飯店也有商店。袁若身上有錢,自然什麼都不怕,她帶了一小把銀子,大步下了車買了許多幹糧又買了一個水壺。在水井那兒接了滿滿一壺水,這下心中誌得意滿,覺得怎麼都不可能再餓到自己了。下一次再走幾天,應該還會路過一些小鎮小城什麼的,如此下來,也就不用在擔秦鴻的人情。
等到袁若快步走回到馬車旁邊的時候,卻看到車老板正在給幾個行人提行李,她不由得很詫異的問道:“車老板,這是出了什麼事兒?他們是要走嗎?”
車老板笑了笑:“這一路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要到燕州去的,這幾位老鄉大概就在洛馬鎮附近下車,從這兒走離他們要去的地方也很方便,我們就在這兒放下他,待會還有兩個人要上車。”
從來沒有出過遠門的袁若並不知道,這行的馬車居然還有上上下下,來回換人的說法。不過這也不關她的事,她身上有錢有幹糧又有水壺,現在可是什麼都不怕了。她提著水壺和幹糧快步上了馬車,依然是坐著秦鴻的身邊。可能是這幾天下來,這個男人給她的印象比較好,始終覺得他應該不會欺負自己。
等那幾個要下車的乘客走遠了,這個時候才上來了兩個男人:一個三十來歲,腰圓膀粗,滿臉留著胡須;另外一個略顯瘦弱。隻不過這兩個人看起來,多少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好像是有什麼心事又好像是為了躲避一些事情似的。他們兩人上了車,一樣是找個角落裏坐下。他們隨身並沒有帶著多少包裹,但是那個綢布小包落在木板上的時候還是發出一聲很沉悶的聲音。凡是有經驗的人都應該聽得出來,那個包裏麵應該放了不少金銀。可是看著那兩個人腰圓膀粗又是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隻怕他們自己就不是什麼好來頭,誰也不會閑著沒事去打他們的主意,萬一一個不小心,沒搶到別人的錢反而把自己的身家給賠進去了那可就太不值得了。
大胡子男人坐下來的時候有意無意向袁若看了幾眼,他的眉宇之間隱約有些奇怪的意思。可能是一眼就看出來這個女孩子女扮男裝扮的也太不徹底了,這兩個男子並沒有做出什麼太奇特的神色,默默的坐在自己的角落裏,隨著馬車繼續前進。
過了洛馬鎮,前方並沒有什麼大城,可能還要再走個兩三天。車上的這些男人們倒還好說,袁若就有些忍不住了。作為一個女孩子,她已經習慣了每天都要洗一次澡,這幾天在馬車裏待來待去,別的男人身上的汗臭味都已經彌漫了整個車廂。可她連一次澡都沒有洗過,早就覺得身上奇癢難耐,說不定都已經長出了泥土和蟲子。
天色將要落幕的時候,這輛馬車又在一個安靜的地方停了下來。這兒左邊是一片小樹林子,右邊有一條緩緩流過的小河。車老板解釋道:“這兒平素並沒有什麼山賊出沒,十分安全。今天大家就在這兒將就歇一夜。”
不知道是誰帶頭喊了一句,這兒有條河,可以洗澡了。好幾個年輕一些的男孩子便迅速脫掉外袍就像一陣風似的的卷到河裏去,頓時水花翻起,他們居然興奮的打起了水仗。
袁若心中奇癢難耐,可她一個女孩子怎麼也不好意思當著這麼多男人的麵把衣服脫了也跳下水去。她隻好故作漫不經心,仰頭看著天,幽幽地歎了句:“今天晚上的月亮倒是挺圓的。”
秦鴻正好從她的身邊站起來,便招呼道:“那你就坐在這慢慢賞月吧,兄弟我也要去洗個澡了。”
車上除了幾個女人之外,剩下的隻有女扮男裝的袁若,一群男人們打著水仗很快就洗完了澡,許多人回到車廂就打開自己的行李,拿出褥子和被子沉沉睡去。
過了一會,袁若看到幾乎所有的男人都已經回來了,他便鼓起勇氣,舉起腳步偷偷的下了馬車,她心中還在一個勁兒的犯著嘀咕:今天晚上的月亮是圓是大跟我有屁的關係,本姑娘隻是想洗個澡,沒想到你們這些男人一點也不懂得讓女士先行洗澡。不過雖然她已經下了馬車但也不敢這樣大搖大擺的往河裏跳,她沿著河邊走了一小會,終於看到一個僻靜一些的水彎處,她左顧右盼,並沒有看到有人跟過來,這才放下心站在水邊仔細的把衣服鞋子放好,終於跳入進了水中。冰涼的河水刺入皮膚,那一股舒服的感覺令她幾乎想要叫出聲來。
秦鴻其實並沒有睡著,他看著袁若下了馬車,也能猜得到她到底是要做什麼。秦鴻也不想去管她的閑事。忽然之間,他覺得有些不對勁,他看到睡在車下的那兩個今天剛上車的男人居然翻身而起,朝著袁若離開的方向走去。走了一截之後,那個稍微瘦一些的男子停下了腳步,原處晃蕩著,仿佛在給另外一個人放哨似的。而那個大胡子就快步的向密林深處,那個河水的彎頭一步一步走過去。
秦鴻又不是淳樸無知的少年,他猜也能猜到這兩個男人應該是對那個袁若有什麼不軌。像這種英雄救美的好事,很多男人每天都夢想著能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但是秦鴻倒不是對這個女孩子有什麼想法,而是覺得,自己一路太平靜了,也不知道那些想要來殺自己的人,到底有沒有找到自己,不如鬧點動靜出來。想了想,那個女孩子這幾天表現的其實也很不錯,雖然女扮男裝的技術太拙劣了,可是她把那五錠小銀子塞在自己包裹裏的那個舉動並沒有瞞得過秦鴻的眼睛。
秦鴻還是翻身坐了起來,他想起曾經的教書師傅丁叔曾經問過他:“如果我們往前走,前麵有座山,應該怎麼辦?”當時還十分年少的秦鴻並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想了想說道:“那我們可以繞過那座山。”但是丁叔卻搖了搖頭,很嚴肅很是神色俱厲的告訴他:“做人不能夠見難而退,如果前麵真的有座山擋住我們的路,那就把山劈了。”當時的秦鴻並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後來他已經懂了。
人生在世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夠一帆風順,你總會遇到困難遇到挫折,但是隻要是認為值得的,就算是前麵真的有座山,那就把山給劈開。擋在路前方的人可能是高官厚爵,可能是武林高手,可能是德高望重的家中長輩,但如果他們要成為那座山的話,自己隻好做一個劈山的人。雖然並不是說要一定拿把刀把他們給劈死,但這個世道就是這麼滑稽,隻要是你肯執著的事情別人就會不得不退步。許多人一生當中一事無成,最後他們總會埋怨這是命這是運這是風水,其實歸根到底還是自己少了一份勇氣。
秦鴻高挑的身影在月光中被拉的極長。區區一個放哨的男人並不能攔得住秦鴻,幾個起落幾個照麵之間,秦鴻的身影已經像葉建德鬼魅一樣消失在叢林之中,向著袁若去洗澡的地方飄去。
袁若在水中洗的極為痛快,忽然間,她隱約聽到有些腳步聲,那些厚重的布鞋踩在草地上踩在石塊上都會發出一些奇怪的聲響,就算是她在洗澡也擋不住她的耳朵。袁若心中一驚,急忙把自己放在岸邊的衣服扯了過來往身上一圍,仔細的向前方望去……
突然之間,那個三十來歲,滿臉大胡子的男子出陡然現在她的麵前,幾乎把袁若嚇了一跳,差點就要扯開嗓子叫起來。那個男子衝著袁若一指,微笑道:“你可千萬不要大喊大叫,別看大爺我看起來斯文有禮,其實我不妨告訴你,我和我的兄弟一向都是劫富濟貧的那種人,我們兄弟倆窮的時候身上隻剩十幾文錢,這算的上貧了吧?而那些有錢人家動不動就金銀財寶多的一間屋子都堆不下,不從他們身上拿點錢又怎麼能對得起我們呢?以我們兄弟的伸手,就算你想叫,我也可以在你叫出聲之前先封了你的嗓子。”
袁若雖然吃驚,但她畢竟出身不凡,她定了定神,用力的把那件衣服又在身上圍了兩圈,身體幾乎都已經沒入水麵之下,隻露出一雙肩膀,原本她還是粗著嗓子裝男人說話。此時此刻,看來也不用再裝下去了,她以她本來的聲音問道:“你大半夜的過來,到底是要幹什麼?難道不知道這天下還有王法嗎?”
那個大胡子像是聽到了什麼極為好笑的事情,仰天大笑道:“王法?我們兄弟本來幹的就是違反王法的事兒,官府能抓到我們,王法才有用;如果官府抓不到我們的話,那王法不就是個屁?姑娘,看來你也很少出遠門,不得不說,你女扮男裝實在是太假了。依大爺我行走江湖這麼多年的經驗來看,就算是我去扮女裝也應該比你扮男裝更像一些。”
袁若當時差點都沒噎過氣去,“扮女裝?就你這滿臉大胡子?就你這膀大腰圓?扮個女裝,哪有這樣的女人呢?”不過在這種情勢下,袁若也不敢多說什麼,她隻是眯著眼睛看著那個凶神惡煞的大胡子又問了一遍,“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大胡子靠在岸邊蹲了下來,笑眯眯的說道:“大爺我想做的事情,你一個女人又怎麼能不明白?看你年紀輕輕,一個人坐在馬車上想要逃到燕州去,十有八九不是離家出走便是被家裏人趕了出來。肯定是身上有事,就算是你身上有錢吧,而你一個女人又怎麼能照顧好自己呢?你跟著大爺我就不同了,想去哪兒,大爺都可以安安全全的把你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