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3月至10月,有9個城門的北京內城,出痘少兒達17000多個。郊區因出痘而死的人更是不計其數,十家人家的幼兒剩活的也就一兩個!
敦誠的記載更直觀、具體。他寫道,“燕中痘疹流疫,小兒殄此者幾半城,棺盛帛裹,肩者負者,奔走道左無虛日。”“初阿卓患痘,餘往視之,途次見負稚子小棺者奔走如織,即惡之。”
路上背著小棺材的人奔走如織,疫病肆虐的情形的確是非常嚴重了!壞消息不斷地傳到曹雪芹的耳中,先是其摯友敦家,一門就死了好幾個人:“阿卓先,妹次之,侄女繼之。”“一門內如汝姑、汝叔、汝姐、汝兄,相繼而殤……”
緊接著是近在緊鄰的好友、那位村塾的老師張宜泉家。他們兄弟兩戶人家4個小孩有3個被痘疹奪去了生命!壞消息就這樣不時地傳人貧病中的曹雪芹耳中。
他一邊為好友與鄰舍的痛失愛子愛女而痛惜,另一邊又不能不一遍遍地仔細審視自己身邊所剩的唯一的愛子方兒,日夜提心吊膽,擔心痘疹這個惡魔也會不期而至。
這孩子雖因為缺吃少穿,長得像根豆芽菜似的瘦弱,卻是絕頂的聰明。他的歡笑和無忌童言,已經成了唯一能帶給曹雪芹一點滿足和安慰的天籟之聲了。
然而,越擔心發生的事情,偏偏就真的發生了。這一年的秋天,他的愛子方兒,也終於難逃厄運,他開始發燒出痘了。
在當時,能用來治痘的具有清心和鎮驚功能的最好的藥材,是極為貴重的犀角和牛黃。曹雪芹本來就衣食不保,又哪有這個經濟能力來為愛子搜求這些藥物呢?
因而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愛子日漸垂危,最後夫妻倆就這麼眼巴巴地看著被這可惡的痘疹奪去了他幼小的生命!
曹雪芹發狂似的抱著兒子哭叫:“方兒乖乖,你不能死,你不該死!該死的是爸爸!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死去的媽媽啊……”他哭得是那麼傷心,簡直就要暈死了過去。
芳卿也哭得淚人兒一般。不過,她明白這時候最要緊的是勸慰曹雪芹,要他節哀。他要再有個三長兩短,這個家可就徹底完了。她扶住曹雪芹,幫曹雪芹把方兒又放回到炕上。她勸曹雪芹到外屋去歇歇,好給方兒淨淨身子,換一件幹淨衣服。
這一切安排停當,芳卿又快步走出門去。她是要去找鄂比老爺,叫鄂比幫把手料理一下方兒的後事。鄂比得知曹雪芹喪子的不幸,感歎不已。他知道曹雪芹家裏已無長物,就自己攜帶來幾塊平時作畫用的畫板,將就著釘了一個小棺木把方兒盛殮了,運到村外一處亂葬崗子,就地埋葬。
失子的悲痛,幾乎要把曹雪芹的精神摧垮了。他每日怔怔地不說一句話。有時他一個人到兒子方兒的墳頭上,一坐就是大半晌,別人叫他,他好像也聽不見。有時又會突然放聲痛哭起來,驚得樹上的烏鴉“撲棱棱”亂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