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主持人的那幾年間,江彬接觸了不少券商分析師和基金研究員,並從中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那些業內人士做節目時的分析判斷,成功率基本不會高於五成。
為什麼會這樣?江彬思考的結果是:不是那些專業人士水平不行,而是他們所麵對的問題都是針對市場中短期行情而言的。行情周期越短,成功率就越低。況且主持人幾乎每天都會問上午如何操作、下午大盤趨勢會怎麼走之類的問題,明顯就是短視,客觀上影響到了觀眾的心態。
基於這一認識,江彬的主持別有一番風格,在節目中,他明裏暗裏和那些人玩對賭。炒股玩的就是概率,既然能斷定那些嘉賓的研判成功率不會高於五成,隻要和那些人反著來,就有高於五成的勝算。
江彬從不跟隨業內公眾人物人雲亦雲,從不回避敏感問題,也不回避尖銳問題,總能公正、客觀並從國家的宏觀角度出發分析股市。江彬個人機智靈敏,總能在恰當時機說出一些“符合社會觀感”的話,甚至很多不炒股票的人都喜歡看他主持的節目。他說的話不一定讓多數人聽得懂,但是他的語氣語調,他的眼神、手勢,有著強烈的感染力,很能征服觀眾。
江彬的超高人氣讓他所服務的電視台的高層心情複雜,因為在領導哲學上,他們和《圍城》中的高鬆年頗有幾分神似。主持人之於電視台,像細胞之於有機體,主持人應當倚仗電視台的地位,而不是電視台沾主持人的光。
雙方心結難免,直到那次“狂悖事件”,心結最終演變成了不可調和的矛盾。
一天,一個記者打電話來,說想對江彬進行一次關於主持哲學的專訪,記者說這對入行不久的媒體業者有激勵作用。江彬人很坦誠,顯然他覺得這是很有意義的,而且對培養他和同行的感情大有幫助。那一刻江彬的想法太過天真,對身後的陷阱毫無所知。江彬將這些原原本本告訴了他的上司,上司同意讓他接受采訪。
這位記者看上去對一個新聞專業的畢業生如此鍾情於證券投資十分感興趣,兩人談了幾個小時,江彬也很高興將他的主持心得和選股哲學告訴他,並且多次提及他是如何如何“娛樂投資”。記者問了江彬幾十個無關痛癢的問題,還有一個攝影師在一旁不停拍照。在攝影師不停地慫恿他把腳蹺到桌子上時,江彬驚奇得觸角都要冒出來。江彬很奇怪攝影師怎麼沒讓他穿上長筒靴,再挽起袖子把向朋友借的鑲金勞力士晾出來,那樣效果會更好。
采訪快要結束的時候,記者說編輯讓他必須問江彬賺了多少錢。江彬告訴他這與他無關。這個無賴的記者問是不是接近七位數或是一個中間的六位數。江彬再次對他說這與他無關,但他還是無休無止地問。江彬生氣地告訴記者,他住在一間單間公寓裏,上下班乘公交車,連計程車都很少體驗,什麼藝術藏品,什麼夏日別墅,更是與他無關。但記者堅持問:“難道您就沒有足夠的錢買任何您想要的東西嗎?”
江彬想當然地回答:“如果我走進一家超市,想要我所見到的任何一樣東西的話,我當然買得起,不過我一直是一個知道省錢的樸素的人。”
一周後,在與人共搭出租車去上班的路上,江彬打開報紙,翻到社會版。上麵登有江彬的照片,下麵標題寫著:“江彬說他買得起海深市任何他想要的東西。”江彬差點當場暈倒,這麼無恥的話是我說的嗎?還不知道讀到這篇報道的人會有怎樣的誤會呢!
到了單位江彬直接去見領導,試圖解釋這一切。可領導說已經向那家報社證實了,這話的的確確是江彬本人說的。接下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陣炮轟:“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呢?你不知道公眾人物更應該謙卑嗎?就算你心裏真是這樣想的,你也不要說出來嘛。難道你不知道你的狂妄會給你的熒幕形象造成多大的傷害嗎?”
江彬以為既然領導罵出來了,什麼都會過去,一切重新再來,以後多加小心就是了。可沒想到,上麵的處理意見竟會如此令人失望。台長親自找到江彬,建議他重新到記者的崗位上多曆練曆練,但編輯卻說他那兒不缺記者。明擺著,就是轟江彬走人。
最終江彬離開了電視台,被迫開始著手新的生涯規劃,即使後來投身私募,他也不會忘記這個教訓:最成功的人最應該學會低頭,不要過度炫耀自己頭頂的光環。
5 業績壓力
“江總,該用餐了。”
進來的是江彬的助理王欣儀,一個細膩而又機敏有才幹的年輕女人。王欣儀輕輕走到江彬跟前,從保溫盒中端出幾樣精品菜,擺到他麵前的茶幾上。江彬回過神來,拿起筷子,將一團一團的飯菜不停往嘴裏塞,腮幫子一鼓一鼓地打著節拍,下巴一上一下地發出嗒嗒的聲音,吃相很不雅。
“江總,慢點吃,我們不趕時間,吃這麼快,會傷胃的,況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