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月摟,城陽縣最大的酒樓。
雅間裏,兩人相對而坐,麵對一桌豐盛美味,都無心下口。
孫儀兀自滔滔不絕,大說特說,楊濂一手捏杯,一手輕點桌麵,盯著一片空心琉璃丸子,沉默不語。
琉璃丸子,色澤鮮亮,讓他想起了她小巧鼻尖下,那柔軟紅潤的唇。
“我聽那幫老頭說,你辭掉翰林學士的官職,跑到城陽縣做了個縣令?老兄你知不知道京城跟城陽縣簡直是雲泥之別?你知不知道那幫老頭恨鐵不成鋼氣得捶胸頓足差點撞牆,你知道知道那些名門閨秀含冤帶怒氣得差點上吊。誰不是擠破腦袋進京,你倒好,從京城跑到小縣城來,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就為了小花花?你傻不傻呀,你怎麼不把小花花帶到京城去呢,哎……我要怎麼說你你這榆木腦袋才會開竅呢?”孫儀越說越激動,就差撲上去掐死他了。
“帶她進京,談何容易。”楊濂看著滿桌佳肴,毫無食欲,隻有烈酒還能入口,仰頭喝了一大口,酒水順著喉嚨一灌到底,燒得他嘴巴舌頭喉嚨心髒火辣辣的痛,可是還不夠,不夠烈,不夠燒,因為壓不住心中的煩悶與鈍痛,緊接著又灌了一大口。
見他這樣隱忍而放縱的模樣,孫儀知道又是何花惹他不痛快了,他可憐他,想幫他,卻無從下手,猛然間想起一件事,“我想起一件事情來,上次你不是讓我查小花花的身世嗎?有件事情當時覺著不重要所以沒告訴你。”
正仰頭吞酒的楊濂頓了一下,酒杯倒扣在仰起的下顎上,“什麼?”
“小花花其實不是水蓮村本地人,很小的時候被父親帶過去的,老家是離水蓮村很遠的一個地方,想不想知道是什麼地方?”
楊濂不答反問:“這能說明什麼?”什麼地方遷徙過去的重要麼?難不成還從京城去的?
“柳塘縣,她父親原先住在柳塘縣郊外的一個村子裏。”孫儀眼中閃著莫名激動的光,“你不覺得,一個農民,忽然舉家搬到很遠的地方去,很奇怪麼?”
楊濂心中也是一動,柳塘縣本身沒什麼特別,關鍵在於,有一年皇上微服私訪,曾經在柳塘縣停留過幾日。
“是不是很奇怪?你有沒有感到莫名的興奮?”
“這個何花有什麼關係?”
孫儀異常激動,以至於傾身上前,長發差點掉到菜盤子裏,“不是有人告訴你她出生在帝王家嗎?這次我回去打探到一個秘密,當年的宮闈秘史。”
楊濂麵無表情,卻不再飲酒,孫儀知道他在等他說下去。
“當今皇上曾經有個寵妃,那是集萬寵於一身啊,隻要有她在身邊,其他女人,什麼妃子啦舞娘啦全都一眼不看,皇上沒了這個寵妃真是一天都過不舒坦。有一年,皇上外出微服私訪,不顧這位寵妃大腹便便出行不方便,任性地將她帶在身邊,路過柳塘縣的時候,寵妃大喊腹痛,原來因為舟車勞頓,她提前生產了,所以皇上才在名不見經傳的柳塘縣停留了幾日。”孫儀本來想賣賣關子,逗一下楊濂,可是想想逗不逗他的結果都是一樣的,於是隻稍稍頓了一下,接著說:“哪知紅顏薄命,那寵妃竟然難產而死,據說產下一個女嬰。而且,這件事剛好發生在十六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