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劍南接著又從自己應邀而來,和滕老莊主遇害,詳細述說了一遍。
榮宗器團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說道:“丁公子從前沒見過澄心大師?”
丁劍南道:“在下初次出門,澄心大師的法號,在下也是今天第一次聽到,從前怎會見過?”
榮宗器大笑道:“公子俠名滿天下,這第一次出門,榮某聽到倒是新鮮得很。”
丁劍南道:“在下此次確是第一次出門,榮大俠懷疑什麼呢?”
榮宗器微笑道:“我大師兄遇害,現場隻有公子一人目擊,對不?榮某對公子當然並沒有什麼懷疑,隻是……嘿嘿,公子說的大部分當然可信,也許尚有一部分沒有說出來吧!”
這話聽得祁耀南和滕立言同時一怔!
丁劍南愕然道:“在下尚有一部分沒有說出來,那是為了什麼?”
榮宗器大笑道:“那要問公子自己了,別人如何會知道?”
丁劍南聽得臉色微微一變,說道:“榮大俠此言,究竟有何所指,還請明白說出來吧!”
榮宗器嘿然道:“榮某聽公子言詞閃爍,似有隱蔽之處,如果榮某說得出來,豈非是神仙了?”
丁劍南依然道:“在下言詞有何閃爍之處,榮大俠總可以指出來吧!”
祁耀南雖覺丁劍南貌相清郎,不似奸詐之人,但因三師弟一向足智多媒,想來必有所見,因此也就並未攔阻。
榮宗器道:“好,公子要在下指摘出來,在下那就宣言了。
公子俠名滿天下,據榮某所知,似乎並不姓丁,公子改名換姓而來,不知究是何故?此其一;公子係出武當,令師和澄心大師乃是方外至友,公子竟說不識澄心大師,還說今天第一次聽到澄心大師的法號。豈不自欺欺人?此其二,而且公子還一再的說此次是第一次出門,公子如果隻是第一次出門,那麼江湖上盛傳的公子大名,又從何得?江湖上那有還未出門,已經名聲在外的道理?此其三。有此三點,就可以推想得到公子說的未必全是實情了。”
丁劍南一直等他說完,才知他把自己當作了另一個人,這就微微一笑道:“榮大俠可能誤會了,在下的確是第一次出門,而且還是第一次到揚州來,在此之前,並沒有在江湖走動過,更無籍籍之名,何況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丁榮就是丁某,何用改名換姓?而且在下也不是武當門下,隻不知榮大俠把丁某當作了什麼人?”
這回可把榮家器聽得愕然相對,目注丁劍南,說道:“誰道你不是鐵肩公子?”
丁劍南舉起手中烏木折扇,輕輕放到桌上,說道:“榮大俠請看,在下這柄扇子可是鐵扇嗎?”
祁耀南伸手取起折扇,看了一眼笑道:“三師弟,這回你看走了眼啦,丁公子這柄扇子並非鐵骨折扇,不過若非拿到手中,任誰也會把它看作是鐵骨折扇呢!”
榮家器白皙的圓臉不禁一紅,連忙抱拳道:“丁公子原諒,宗某當真看走眼了,不過這也不能全怪兄弟,因為目前還不是用扇子的時候,除了江湖上以扇子作兵刃的人,絕不會扇不離手,而且丁公子方才還說,大師兄曾說:二十年前,尊師路過揚州,還在莊上盤桓過三天,這點,二師兄,你總記得,二十年前,武當清塵道長住在這裏,大師兄還特地邀約二師兄和我趕來作陪,因為丁公子有此一說。才使兄弟誤把丁公子當作了鐵扇公子,既是鐵扇公子,言詞豈不就閃爍了?啊,還有一點,方才咱們來的時候,中途還聽到路人傳言,鐵扇公子在淮揚第一樓上,連手也沒動,就挫了錦衣二郎魏虎,所以一見了公子,就當作鐵扇公子了。”
丁劍南道:“榮大俠說起在淮揚第一樓挫折錦衣二郎的,其實就是在下,不知什麼人把在下看作鐵扇公子,據在下推想,這裏滕老莊主也可能把在下當作鐵扇公子,不然,不會說出二十年前家師曾在莊上盤桓過三天之言,在下因不知此事,不便多說,尤其在下幾次要想訊問,都被老莊主搶著說話,沒有機會開口,後來接著就是澄心大師和範掌門人來了。”
剛說到這裏,隻見一名莊丁匆匆奔人,垂手道:“啟稟總鏢頭,少林澄心大師和六合門範子陽又來了。”
滕立言雙目暴睜,虎的站起身來,切齒道:“我正要去找他們,他們居然還敢再來,人在那裏?”
那莊丁道:“就在大門口。”
祁耀南一搖手道:“立言作要沉得住氣,老夫倒要聽聽他們來意。”一麵前那莊丁抬手道:“你去請他們到書房裏來。”
那莊丁答應一聲,迅快的轉身出去。
榮宗器攢著他的八字眉,沉聲道:“他們回頭再來,究竟又有什麼事呢?”
那莊丁答應一聲,迅快的轉身出去。
祁耀南道:“三師弟不用猜測,他們進來了,不就知道了麼?”
丁劍南心想,這位祁掌門人,果然不愧是一派之主,遇事鎮定得很。”
過沒多久,那位莊丁領著一僧一俗走了進來。
丁劍南目光一抬,他見過兩人,當然認識,隻是那時澄心大師沒拿禪杖,現在手中多了一支黑黝黝的镔鐵禪杖。
範子陽是六合門的掌門人,因此跨進書房門的時候,澄心大師讓他走在前麵。_範子陽舉步跨進書房,就雙手一拱,嗬嗬大笑道:“這倒真巧,祁兄,榮兄都在這裏,連滕少兄也在……”他目光一轉,就接著問道:“滕老哥呢?”
澄心大師跟著跨入,懷抱禪杖,合十道:“阿彌陀佛,祁掌門人,榮施主多年不見,二位福德無量……”
室中,祁耀南是淮揚派的掌門人,不好失裏,已經站了起來,榮家器和滕立言卻坐著沒動,丁劍南是客人身份也跟著祁耀南站了起來。
範子陽、澄心大師二人都是江湖經驗豐富的人,入門之時,兩人向著大家打著招呼,但—眼自可看得出大家的氣氛不對,澄心大師話說到一半,不由得就打住了。
祁耀南朝兩人拱了拱手,說道:“範掌門,澄心大師去而複返,想來必有見教,二位請坐。”
範子陽目露詫異,說道:“祁兄你說什麼?兄弟和大師路經揚州,特地來瞧瞧滕老哥的,剛蹬門拜訪,怎會去而複回?”
榮家器忍不住站起身,一陣嘿嘿冷笑道:“範掌門人真是貴人多忘事,難道下午帶了武林金劍來的不是二位麼?咱們兄弟正要我二位問問清楚,大師兄息隱林泉不問江湖之事,已經五年了,究竟犯了什麼大罪,值得萬啟嶽搬出金劍令來,要二位下此毒手?二位既然來了,總得有個交代吧!”
“今天下午?兄弟和澄心大師拿了武林金劍來過?向誰下了毒手?範子陽一臉俱是驚愕之色,回頭望望澄心大師,說道:“大師,這話從何說起?”
“阿彌陀佛!”澄心大師合十道:“榮施主此……”
滕立言虎的站起身,怒容滿麵,喝道:“範子陽,你和澄心害死了家父還想賴麼?”
“啊!”範子陽聽得臉色大變,怵然道:“滕少兄,你說兄弟和大師害死滕老哥,此話當真?”
滕立言切齒道:“家父死在你們二人手下,難道還是假的麼?”
“阿彌陀佛,善裁、善哉!”澄心大師連連合十,說道:“滕少施主,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經過如何,能見告麼?”
滕立言目含淚光,大聲道:“二位戲做得真像,難道就憑你們矢口否認,就可以推卸殺害家父的不是你們了麼?家父前胸中‘六合指’,背後中‘般若禪掌’,鐵案如山,而且還有這位丁兄是當場目擊之人,你們一個是六合掌門,一個是少林羅漢堂首席長老,武林中也是有名的人物,竟然卑鄙到做了事都不敢承認?”
範子陽眼看誤會鬧大了,急得滿臉通紅,連連搖搖手道:“滕少兄諸息怒,這恐怕是誤會……”
“人命關天,這還是誤會?”滕立言一捐書房裏間,說道:“家父遺體還在裏麵,豈容你們狡賴?”
範於陽眼望祁耀南,拱手道:“祁兄,滕老哥如果真是死在兄弟和大師二人手下,兄弟絕不低賴,隻是其中隻怕另有別情,兄弟可以靠性命作擔保,祁見可否請滕少兄冷靜一點,也讓兄弟和大師聽聽事實經過,再作商量如何?”
祁耀南和範子陽也相識數十年,眼看他說話情形,似乎不像有假,心中不覺疑雲重重,一麵點頭道:“立言,範尼說得也是,你先冷靜一些,大師兄遇害,確有許多可疑之處,人死不能複生,但事情真相必須追究清楚,大家先坐下來再說。”一麵抬手道:“範兄,大師請坐。”
大家相繼落坐。
祁耀南首先向範子陽、澄心大師二人引觀了丁劍南,說道:“這位丁少兄,今天午後,正在此地作客,他來了不久,二位就連袂而來……”
範子陽自注丁劍南,問道:“丁少兄可記得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丁劍南道:“在下在第一樓吃過午餐,回轉客店,是這裏的老管家奉老莊主之命,前去把在下接來的,那時大概已是未牌時光了,在下在老莊主隻談了幾句話,老管家就領著二位進來,隻是澄心大師並未攜帶禪杖……”他把滕老莊主如何遇害,範子陽如何出示武林金劍,還說此事和自己無關,一字不漏的又說了一遍。
範子陽駭異的道:“這就奇怪了,會是什麼人假冒了兄弟和大師,來害死滕老哥的呢?”
“阿彌陀佛。”澄心大師道:“貧衲和範掌門人是應仙女廟通立道兄之邀,是今天午牌時光才到揚州的,在仙女廟用過素齋,範掌門人還和通玄道見下了一盤棋,老衲獨自在雲房靜坐片刻,直到他們一局終了,才約範掌門人來看滕老莊主,沒想到居然會有人假冒範掌門人和貧衲之名,前未害死滕者施主,這是……
當真使貧衲百口莫辨……”
滕立言冷笑道:“這位丁兄親眼目睹,看到的明明就是二位,就算有人假冒,也未必能瞞得過家父的眼睛,何況一個人武功,非數十年苦練不為功,家父明明死在‘六合指’和‘般若禪掌’之下,難道這兩種武學,也有人冒得成麼?”
範子陽站起身道:“祁兄,可否讓兄弟和大師看著滕老哥的遺體?也許可以找出一些蛛絲馬跡來。”
祁耀南頷首道:“範兄說得極是,二位去看著大師見是否傷在’六合格’和‘般若禪掌’之下當?就可有結論了。”一麵朝榮宗器、滕立言道:“你們就在這裏,不用進去了。”一麵前範子四、澄心大師二人抬手道:“二位請隨兄弟來。”當先舉步朝裏同行去。
範於陽、澄心大師隨著他進入臥室,祁耀南掛起床帳,說道:“二位請看吧!”
範子陽朝滕老莊主遺體拱手行了一禮,黯然道:“滕老哥為奸人所乘,兄弟和澄心大師竟蒙不白之冤,兄弟誓必盡我所能,天涯海角,也要找出凶手來。為老哥哥複仇。”
澄心大師也合十當臉,喃喃默誦梵文畢,然後兩人仔細的檢視了滕老莊主前胸指痕和後心的掌印。
這一檢視,看得範子陽臉色煞白,澄心大師也自是連聲低誦“阿彌陀佛”不止。
兩人退後了數步,祁耀前放下了床帳,一起退到外麵起居室。
祁耀南道:“不知二位檢查的結果是如何?”
範子流苦笑道:“滕老哥‘心坎穴’上這一指,正是敝門‘六合指’所傷。”
榮宗器道:“不知貴門會‘六合指’功的人多不多?”
範子陽苦笑道:“敝門‘六合指’隻有掌門人才能練習’除了兄弟,可說沒有第二個機會了,但滕老哥中的,明明是‘六合指’,而且此人功力之深竟然不在兄弟之下,這就叫兄弟百思不得其解……”
滕立言厲聲道:“那就一定是你殺死爹的了!”
範子陽道:“兄弟是以事論事,說的都是實話,如果滕老哥真是兄弟殺的,事情就簡單了,但目前不僅滕老哥通害,此人嫁禍兄弟,而且還牽連到敝門秘傳的‘六合指’上,如果他再用‘六合指’殘殺了幾個各大門派中人,敝門隻怕非遭滅門之禍不可。因此兄弟希望滕少兄冷靜處事,千萬不要意氣用事,兄弟如果推測不錯,此人殺害滕老哥的目的,就是想挑起貴派和少林、和敝門為敵,這手段豈非太可怕了?兄弟和滕老哥、祁老哥、榮老哥都是相識數十年,至少該了解兄弟為人,這件事對滕少兄是父仇不共戴天,對兄弟、對敝門同樣蒙受了極大損害,兄弟自自全力以赴,查個水落石出,快則三個月,遲則一年,找不到凶手,兄弟就自的於滕老哥的墓前.以明我誌。”
祁耀南也覺得他說得很透徹了,從這情形看來,殺害大師兄的凶手,果然另有其人。一麵點頭道:“範尼說的也許不假,立言,此事確宜慎重行事,不論明查暗訪,非找出凶手來不可。”
榮家器朝澄心大師問道:“大師檢查的結果呢?大師見後心這一記掌印,不知是不是‘般若禪掌’所傷?”
澄心大師合十道:“貧衲察看了滕老施主後心‘靈合穴’,一點不錯,正是佛門‘般若禪掌’,而且這一掌還是滕老施主真正致命一擊,依老衲判斷,是後心中掌在先,前胸上指在後,那時滕老施主心脈早已被震斷了。”
榮宗器道:“不知江湖上有些什麼人練成‘般若禪掌’的?”
澄心大師道:“般若禪掌源出西域,為佛門三大護法神功之一,達摩祖師傳入中土,就為敝寺鎮山武學,在敝寺會‘般若禪掌’的,除了方丈,就隻有戒律院首席長老和羅漢掌的貧衲兩人。至於江湖上有沒有人會‘般苦禪掌’,因這一武學,出自西域,如果有人從西域學來,也未始不可能,貧衲就不敢說了。”
他沒待祁耀南,榮宗器開口,接著又說:“方才範掌門人說道,貧衲也深有同感,此事既牽連到貧衲身上,也就等於牽連到少林寺,一個處置不善,就會引起門派與門派之間的誤會,因此貧衲也同意範掌門人說的辦法,快則三月,遲則一年,敝寺自會還滕少施主一個公道。”
祁耀南頷首道:“大師說的正是顧全兩派不至引起誤會,至與查緝凶手之事,敝門也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阿彌陀佛。”澄心大師合十道:“祁掌門人乃是明達之人,有你這句話就好,奸人計算滕老施主,正是企圖引起咱們三派火拚,處心當真歹毒得很!”他一手撥著念珠,忽然轉身朝丁劍南合十道:“這位丁少施主,不知是那一門派的高弟?”
他這話是對丁劍南的來曆起了懷疑。
丁劍南拱手道:“在下五行門下。”
他說出“五行門”三字,在座諸人不覺均有陌生之或澄心大師點頭道:“五行門的人大約已有六十年不曾在江湖走動了,少施主令師不知如何稱呼?”
丁劍南道:“大師詢,隻是家師寄跡山林,一向從未在江湖走動,既無人知,也不欲人知,但此在下抱歉,不便奉告了,還望大師幸勿介意才好。”
澄心大師道:“丁少施主好說,令師不欲人知,貧衲自然不好勉強。”說到這裏,站起身來會十道:“祁掌門,貧衲此次路經揚州,不想竟會惹起如此軒然大波,此事關係貴我三派和氣,貧衲必須立即趕返敝寺。麵報方丈,但願滕少施主遭此大故,能節哀順變。貧衲實是歉疚萬分,就此告辭。”
範子陽也跟者站起,拱手道:“多蒙祁兄、榮兄、滕少兄明察,不見怪罪,兄弟內心也萬分沉痛,兄弟也告辭了。”
祁耀南也不撓留,起身拱手道:“二位恕兄弟不送了。”
兩人跨出書房,向外而去。
滕立言目含淚水,望著祁耀南道:“二師叔,爹難道就這樣白白被人害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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