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近床前,雙手扶著他緩緩躺下,再把枕頭給他放好。
丁劍南感激的道:“真是麻煩姑娘了,哦,霍老哥呢?”
柳飛燕道:“大師哥從少林寺趕來,三天沒有好好睡覺,吃過午飯,就去睡了,二師哥守在堂屋裏。”
丁劍南道:“姑娘吃飯了沒有?”
柳飛燕道:“還沒有,我現在就要去吃啦!”
她脈脈含情的看了他一眼,才返身走出,到了門口,又回過頭來,說道:“大師哥說的,你傷勢初愈,需要好好靜養,還是閉上眼睛休息吧!”說完,跨出門去,隨手帶上了房門。
丁劍南目送著她竊窕背影被房門隔新,眼皮就漸漸感到沉重,不自覺的緩緩闔上,人也渾然入睡。
一天很快的過去,當柳飛燕再度手托木盤,輕輕推門而入,已是上燈時候了。
丁劍南聽到房門呀然開啟,就已睜開眼來,正好柳飛燕‘嚓”的一聲,打著火石,點起油盞。她目光一轉,嫣然笑道:“丁公子,我扶你坐起來,可以吃晚飯啦。”
丁劍南隻得由她扶著坐起,和中午一樣,她把木盤放在他膝上,替他裝了一碗稀飯送上。
丁劍南說了聲:“多謝。”一麵問道:“柳姑娘,你可曾聽令大師兄說過,在下要多少時間才能複原?”
柳飛燕道:“大師兄說過,你內傷要完全好,就得休養上七天。”
“七天!”丁劍麵訝道:今天才第一天。”
柳飛燕看著他笑道:“公子不是已經躺了六天了嗎?六天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
丁劍南道:“在下連坐起來都要久扶持,七天一下來這樣麻煩姑娘,心裏實在過意不去。”
柳飛燕笑道:“公子傷勢沒有痊好,急也沒用,何況服了傷藥,傷勢自然會一天比一天好轉,今天坐起來還要人扶持,明天就可以坐起來了。”
丁劍南望著她,說著:“姑娘可真會說話。”
“柳飛燕被他看得粉臉一紅,說道:“才不會呢!”接著啊道:“公子稀飯涼了,快些吃吧!”
丁劍南依言端起飯碗,隻三兩口,就把一碗稀飯喝完。
柳飛燕又替他裝了一婉,說道:“你不會吃得慢一點?”
丁劍南道:“在下快些吃完了,就可以和姑娘多談一回了。”
柳飛燕紅著臉道:“有什麼好談的?”
丁劍南果然很快又把一碗飯喝完,一麵問道:“姑娘二位令師兄?怎麼一直沒見他們進來?”
柳飛燕道:“大師哥和二師哥都在外麵,今天中午來過兩拔人雖然沒找到這裏,但據大師哥推測,瘦靈官可能是衝著公子來的,少林和尚則是追蹤大師哥而來,他們沒找到人,絕不會罷休,所以要全力防範,隻有我一個人有空了。”
她沒給丁劍南裝第三碗,就收過碗筷,端起木盤,正待離去。
丁劍南道:“姑娘又要走了麼?”
柳飛燕看他臉上有依戀之色,心裏大為感動,這就柔聲道:“你剛吃了兩碗稀飯,不用躺下去,再坐一會.我會來扶你躺下的,現在我要去吃飯啦!”她又悄生生的走出房去。
就由比時,隻聽一聲:“阿彌陀佛”,從柴門外傳來,聲音哄亮,甚是震耳。
任東平聞聲走了出去,目光抬處,隻見門外站著五個灰衣僧人,當前一個正是中午來過的怒金剛澄通,夜色之中,手拄禪杖,巍然象一座寶塔般峙立。
任東平道:“大師父怎麼又來了?”
澄通合十道:“貧僧中午告訴過施主,是找—個叫崆峒飛雲的老施主來的。”
任東平道:“在下不是告訴過大師父,咱們這裏,沒有什麼崆峒飛雲。”
澄通目光如炬,沉笑一聲道:貧僧和四個師弟,找遍了整個揚州,不見崆峒飛雲的影子,隻有施主這裏頗可疑之處……。”
任東平答道:“大師父那是想來搜查的了?”
“施主不可誤會。”澄通點頭道:貧僧隻是想進去看看。”
任東平大笑道:“大師父要搜查民房,是不是認為咱們窩藏了江洋大盜?就是要搜,也該有官府的文書吧,大師父是在那一個衙門當差?”
他剛說到這裏,隻聽屋中響起大師兄的聲音說道:二弟,你在和誰說話?”
任東平回身道:“大哥,門口來了五個和尚,說要搜查咱們的茅屋。”
霍從雲已從裏麵走出,說道:“和尚怎麼要搜咱們的茅屋?”
任東平回過失一指澄通,說道:“就是這位大師父說的。”
霍從雲走到門口,抱抱拳道:“大師父請了,五位師父深夜前來,不知有什麼大事嗎?”
澄通如炬目光緊盯著霍從雲,洪聲道:“這位施主,咱們好象在那裏見過?”
霍從雲心中暗道:“他在四墩見過自己,隻是那時自已臉上比現在要黑得多,自己就是防他認出自己來,這和尚眼光倒是厲害得很,一麵含笑道:“大師父是在那一座寶刹出家?
在下卻想不起來了。”
澄通道:“貧僧少林寺澄通,施主如何稱呼?”
他說話之時,目光一直在打量著霍從雲,絲毫不肯放過。
霍從雲聽他說出‘少林寺”三字,不覺肅然起敬,連連抱拳道:“原來大師父是少林寺的高僧,在下多多失敬,在下蓋大鵬,不知五位師父深夜光臨,有什麼見教?”
澄通道:“貧僧是追蹤一個叫崆峒飛雲的老施主來的,找遍了整個揚州城,不見此人蹤影……”
“崆峒飛雲?”霍從雲攢攢眉道:“這不象是人的名字。”澄通道:“不錯,這是他的外號。”
霍從雲道:“大師父認識他麼?”
澄通怒聲道:“這老小子燒成了灰,貧衲也認得出來。”
霍從雲拱拱手道:“在下不認識崆峒飛雲,寒舍也不會讓一個陌生人藏匿,大師父可能是找錯地方了。”
霍從雲道:“蓋施主屋裏還有什麼人?”
霍從雲道:“寒舍除了在下就是二弟和小妹三人,還有一個是舍戚,臥病在床……”
澄通道:“貧僧奉命追緝崆峒飛雲而來,施主不介意的話,可否讓貧僧進去瞧瞧?”
霍從雲微微一笑道:“大師父要搜查寒舍,總有個說法吧?”
澄通道:“因為貧僧從河南一路追蹤下來,就在快到達揚州,被他逃脫,貧僧師兄弟已經在附近數十裏內都找遍了,施主這座茅屋,遠離市塵,而且……嘿嘿,不瞞施主說,此人足跡,就是在前麵大路上消失的,這裏隻有施主—家,因此貧僧隻好前來打擾了。”
霍從雲聽得暗暗一怔,忖道:“此人果然精於追蹤,無怪自己一路上都未把他撇掉,差幸當日為了趕路,穿的是草鞋今天中午趕回來的時候,因草鞋業已破碎,就在大路上丟棄,結果還是被他追來了,心念轉動,不覺點頭道:“寒舍地方逼仄,除了堂屋,隻有兩個房間,大師父要看,自無不可,隻是舍戚臥病在床,不可驚動。”
澄通合十道:“這個貧僧省得,不勞施主耽心。”
霍從雲抬抬手道:“大師父那就請進來吧!”
澄通一手持著僧杖,回頭朝身後四個僧人道:“師弟們就站在這裏,不用進去了。”
四個僧人合十應“是。”
澄通由霍從雲、任東平二人陪同進入了堂屋。
霍從雲叫道:“三妹,你出來。”
柳飛燕答應—聲,從屋後走出。
霍從雲伸手一指,說道:“這是舍妹。”一麵朝柳飛燕道:“這位是少寺澄通大師。”
柳飛燕問道:“大哥,這位大師父是做什麼來的?”
霍從雲道:“澄通大師是找一個人來的,咱們讓他進去瞧瞧。”一手從桌上取道燭台,走在前麵,說道:“大師父請隨我來。”
他領著澄通進入堂屋後麵,先到左首門口,那是一間臥室,隻有兩張床鋪,一目了然,並沒有人,然後又定近右首門口,腳下一停,說道:“舍戚就住在這一向,他臥病在床,大師父自然也要進去看了。”
說話之時,左手輕輕推開房門,右腳還未跨入.目光一注,不由得臉色大變,口中“咦”了一聲,急步走入,急說道:“他人呢?”
澄通跟在他身後,一眼看到床上空無所有,那有什麼臥病的人?不覺哼了一聲道:“施主令戚是從後窗選定了,嘿嘿,施主這位令戚究是何人?”
霍從雲驀地轉過身來,目中精芒進射,大笑道:“大師父少林高僧,居然還來這一手,你在前麵絆住在下等人,卻要從後窗潛入挾持一個重病在床的人,究竟是何道理?舍戚又不是崆峒飛雲,大師父把他擄去,目的又何在?”
柳飛燕跟在後麵,一聽丁劍南被和尚擄去,心頭更急,手拿起長劍,鏘的一聲執劍在手,一下攔在房門口,大聲道:“大哥,咱們也把這和尚拿下了,不怕他不交出人來。”
澄通洪笑道:“看來施主三位,果然是會家子了。”
柳飛燕道:“會家子怎麼樣?這也犯法麼?”
澄通心頭暗暗生疑,看他們一臉又急又怒的樣子,似乎不假,手拄禪杖,目注霍從雲,徐徐說道:“施主這位舍戚究是何人?是真的臥病不起麼?”
霍從雲正容道:“在下何用騙你?舍親姓丁,確是身患重病,絕非大師父要找的崆峒飛雲。”
澄通道:“貧僧師兄弟五人從河南—路追蹤崆峒飛雲,令戚絕非貧僧所劫持,貧僧也沒有動持令戚的理由。”
柳飛燕心頭惶急,氣憤的道:“不是你們,還會是誰?”
“阿彌陀佛。”澄通合十當胸,低宣了一聲佛號,洪聲道:“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以‘少林寺’三個字向試主保證令戚不是少林寺的人劫持去的,施主不相信貧僧,總該相信少林寺吧?”
霍從雲看他如此說法,當然可以相信,不禁濃眉一攢,說道:“哪會是什麼人把他擄去的呢?”
澄通往後退下一步,說道:“施主請退後一步,讓貧僧瞧瞧。”
霍從雲心知澄通精於追蹤之術,這就依言後退一步。
澄通一手從幾上取過燈盞,蹲下身子,目光疑注在床前地上,仔細看了一陣,然後站起身,舉步到床左一扇木窗之下,又蹲下身去,仔細的看了一陣,才起來看了一陣,才站起身來徐徐說道:“劫持施主令威的是兩個年輕女子,從後窗進入,又從後窗出去,為時應該不久……”
柳飛燕道:“你說得準不準?”
澄通洪笑一聲道:貧僧查勘足跡,絕不會錯。
柳飛燕急道:“大哥,我們快追還來得及。”
霍從雲朝澄通拱拱手道:“舍戚重病在身,諒她們抱著行走,決不會走得太快,大師父既能查勘足跡,可否賜助?”
澄通因自己找上門來,致被兩個女子乘機把人擄走,不好推辭,隻得頓首道:“如果沒有貧僧打擾,令戚就不至被人擄走,貧僧說不得也隻好勉為其難了。”說完,一提僧袍,縱身從後窗穿出。
霍從雲、任東平、柳飛燕三人也跟著穿窗而出。
隻見澄通目光凝注地上,一步步的沿著屋後山腳行去,再折而向南。不多一回,已經行近大路,他目光一霎不霎的看著地上,又轉身朝四周繞行了一圈,然後又回到了大路邊上。
他身後三人也跟著他亦步亦趨的走了一圈。柳飛燕忍不住問道:“大師父,他們往那去的呢?”
澄通道:這兩人一路行來,到了這裏,就再找不到足跡了,此一情形,隻有一種解釋,那就是上了大路,另有馬車在此等侯,他們登車而去……”
柳飛燕道:“大師父找不列他們車子往哪裏的麼?”
澄通微微搖頭道:“女施主這就不懂了,人的腳印大小有別,走路的習慣也各自不同,隻要看了幾步,一路就有蛛絲馬跡可尋,至於車輪乃刻板之物,南來北住.如出一轍.你縱能依照輪轍,追蹤上一段路,但一遇到車輪往來較多之處,就無法捉摸得定了。”
柳飛燕急道:“那怎麼辦呢?”她望著澄通,說道:“大師父,你再看看車子朝那裏去的好嗎?”
澄通走上大路,目光凝注了一回,才道:大概從入晚時候起,一共有三輛馬車經過這裏兩輛是往西去的,一輛往南,這劫持令戚的究是那一輛,貧僧就無法肯定了。”
柳飛燕望著大師兄,說道:“大哥,你看怎麼辦呢?”
霍從雲隻是沉吟不語,心中忖道:“響午前,瘦靈官曾經來過,他是被一個瘦小老人攆走的.他雖然沒找上門來,但顯然是衝著丁公子來的了,由大路往南,正是去揚州的方向,仙女廟在東城,莫非劫持丁公子的會是仙女廟的人不成?
心念這一轉動,立即說道:二弟,妹子,咱們先往南追。”一麵朝澄通拱拱手道:“多謝大師父指點,救人如救火,在下兄弟要先走—步了。”
澄通合十道:“三位施主請。”
霍從雲三人立即展開腳程朝南奔行而去。
澄通正待回身去招呼四個師弟,但目光一注,霍從雲兄妹三人飛掠甚是快速,不過眨眼之間,三道人影,已經在夜色中消失,不由看得一怔,暗想沒想到這兄妹三人一身輕功竟有如此了得!
轉念之間,不覺目光凝注,朝地上看去,腳下也隨著朝前走出了個幾步。這下,直看得老和尚雙目圓睜,精芒迸射,沉笑一聲道:“果然是崆峒飛雲,哈哈,老僧差點給你瞞騙過去!”
原來他一路追蹤崆峒飛雲而來,對崆峒飛雲的輕功身法,起步落步,都已認得極熟,霍從雲方才一路跟在他身後,隻是普通步行,老和尚自然看不出來,但等到和者和尚作別之後,因心急救人,奔行一快,無意之中就露出了形跡,奔行起落的足跡,讓老和尚發現了。
澄通手拄禪杖,突然仰首向天發出一聲洪鍾般的長嘯,他這聲長嘯,聲如裂帛,足可聽到一裏以外,正是他和四個師弟的連絡訊號。
那座茅屋和大賂相距還不到半裏,他嘯聲甫落,過沒多久但見四條灰影疾苦流星飛奔而來,正是守在茅屋外的四個灰衣僧人。
澄通等他們堪堪落地,就左手一揮,沉喝道:“四位師弟,快跟我追!話聲一落手提禪杖,當先朝大路往南奔去,四個灰衣僧人無暇多問,也各自展開腳程跟了下去。
卻說霍從雲、任東平、柳飛燕三人,一路飛掠,趕到仙女廟,還不過初更時分。
霍從雲到了廟側陰暗之處,才腳下一停,回頭道:“仙女廟通玄道長,一向頗有清名,應該是一位有道之人,他師弟瘦靈官靈玄,在江湖上並無惡名,是不是劫持丁公子的人,目前還很難確定,因此咱們隻宜暗中查訪,不可驚動他們,不到萬不得已,更不可輕易出手。”
任東平道:“小弟省得。”
霍從雲微笑道:“咱們的身手,隻要謹慎行事,大概還不至泄漏行事,隻是事不關心,關心則亂,三師妹務必要沉得住。”
柳飛燕給大師兄這幾句,說得粉臉驟然飛紅,撇嘴道:“大師哥把我說得這樣不濟事嗎?”
霍從雲笑道:愚兄隻是說咱們是救人來的,但救人必須先弄清楚,人是不是他們擄來的?人在那裏?然後才能救人,萬一丁公子不是他們擄來的,豈不和仙女廟結下梁子?”
柳飛燕忙道:“小妹都聽大師哥的就是了。”
“很好!”霍從雲道:“那麼你們跟我來。”
他們是從仙女廟側麵,躍登圍牆,由霍從雲在前,身形一晃,恍如一縷輕姻,一下就隱沒在一處殿角簷牙之間,果然不傀是崆峒飛雲,無怪霍從雲曾說,以他們的身手,隻要謹慎行事,大概不至於泄露行藏了。任東平、柳飛燕輕功也太弱,追隨大師兄身後,同樣一晃眼就隱去了身。
此時仙女廟前麵兩進,已經沒有燈火,霍從雲三人身法之快,就象飛鳥投林,在殿脊間,橫空掠過,就算被人看到,也隻當是夜鳥掠過,一般江湖人絕無如此身手,當然不會有人注意。
現在他們已經到了第三進偏院,整座仙女廟,隻有這裏還有燈火。
霍從雲是老江湖,自然不肯貿然朝有燈光的地萬投去,他從前麵掠來之時早已打量好這偏院的地形,左手向身後打了個手勢,就一下隱入對麵屋脊,任東平、柳飛燕也跟著掠到,悄聲無息的伏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