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啟嶽道:“樊道兄請再說下去。”
樊元顯續道:“兄弟當時極為氣憤,正好仙女廟的通玄道兄聽說陸師兄身故,特來吊唁,他和陸師兄乃是方外之交,力勸兄弟廣邀同道,向武當、少林評理,並說淮揚派的滕老哥也死在般若掌下,目前祁老哥已去了迷仙岩,要兄弟趕去和祁老哥會合,共商複仇之事,兄弟不應該聽信他的話,就帶著小兒文華和陸師兄之子乘風,依照他的指點,趕去迷仙岩……”
清塵道長道:“善哉、善哉,迷仙岩製造事端,陸老施主身中般若掌,和殺害滕老施主如出一轍,這凶手隻怕就是假冒澄心大師之人了!”
澄一大師道:“貧衲因他假冒澄心師弟,本待此間事了,要把此人押回敝寺去,但此人既是殺害滕老施主和陸老施主的凶手,就要聽憑盟主處置了。”
“此事兄弟已另有安排。”
萬啟嶽朝樊元顯問道:“後來如何?”
樊元顯慘笑道:“兄弟擔任了迷仙岩的長老,小兒和陸師侄也投到穀主門下,作了記名弟子,直到後來才知兄弟身中附骨之毒,小兒和陸師侄名雖為記名弟子,實則已被迷失心神,充當了迷仙岩的殺手,不知被派往何處?兄弟縱然獲得解藥,但小兒和陸師侄卻等於作了人質。”
萬啟嶽攢眉道:“這倒果然……”
霍從雲豁然大笑道:“此事不難,樊掌門人隻管放心,先解去身中之毒,至於令郎和令師侄二人,包在兄弟身上……”
樊元顯一怔,問道:“霍大俠有什麼辦法?”
霍從雲笑道:“樊掌門人再想一想就會明白,今晚迷仙岩來人,不是已被全數拿下了,其中三個是迷仙岩穀主的嫡傳門人,另外有八個是她記名弟子。”
聞天聲一手拈須,嗬嗬笑道:“霍老哥神機妙算,果然名不虛傳,樊掌門人令郎和師侄,不過是迷仙岩兩個無足輕重的殺手,美其名為記名弟子,若和她三個嫡傳弟子相比,自然是嫡傳弟子重要多了。”
萬啟嶽大笑道:“霍者哥此計不錯,咱們擒下了迷仙岩三個弟子,兄弟正想不出如何處置才好,和她交換人質,那是再好也沒有了。”
樊元顯聽萬盟主的口氣,答應以迷仙岩三個弟子去交換人質,心頭一陣感動,不覺撲的跪倒地上,老淚縱橫的道:“不僅兄弟僅此一子,就是陸師兄也隻有一個獨子,盟主這番高誼,陸、樊兩家,世世代代都會感戴大德……”
萬啟嶽連忙把他扶起,說道:“樊道兄快不可如此,和迷仙岩交換人質,那也算不了什麼,隻要令郎和令師侄能夠安然脫險就好了,她三個門人,咱們縱然暫時釋放了,還是會被咱們擒回來的。”
時已夜半,莊丁們早已在廳上擺好三席杯筷,這時陸續送上酒菜,一名使女請盟主恭請大家入席。
萬啟嶽站起身,抬抬手道:“時間不早,大家已經忙了一個更次,兄弟吩咐廚下做了幾式酒萊,給諸位道兄宵夜,大家不用客氣,請入席了。”
霍從雲大笑道:“萬盟主方才還要兄弟和丁兄弟早些休息,咱們如果去休息了,這頓酒菜豈非吃不成了?”
這頓宵夜就不用細表了。
卻說萬鬆山莊西首的一座偏院之中,這時也有著燈光,隻是燈光不太明亮,一張小方桌上,沏好一壺新茗,總管公孫乾和任東平、柳飛燕、孫必顯、陸承遜五人圍桌麵坐。
公孫幹一手拿起瓷壺,給大家瓷盅裏斟滿了茶,然後端起瓷盅,輕輕喝了一口,就靠過身去,和四人低低的說了一陣,四人連連點著頭,接著又低低的交換了—陣意見,公孫幹就引著四人進入後麵一間房中。
過沒多久,走出五個黑衣蒙麵人,一口吹熄燈火,就像四頭夜鳥撲撲撲飛掠出屋,登上牆頭,一閃而沒。
假冒澄心大師的漢子被囚禁在第二進西偏院的一間房屋之中,有兩名莊丁坐在入門處一張板凳上,木門還上了閂。
那漢子己被澄一大師震散一身真氣,而且左臂自肩以下也已斷折,自然十分狼狽,垂頭喪氣的蹲坐在地上。
屋中隻有一盞油燈,火光如豆,此時突然有人叩了兩下門。
兩名莊丁迅即站起,一個喝道:“是什麼人?”
門外有人應聲道:“總管有令,要把這廝押到廳上去問話。”
莊丁打開木閂,剛拉開門,木門已被門外的人大力推開,像一陣風般竄進兩條黑影,沒待莊丁開口,閃電般點出兩指,製住了莊丁。
另一個一下掠近那漢子,伸手朝他身上拍下,喝道:“快跟我們走。”
那漢子苦笑道:“兄弟已經走不了了。”
伸手拍那漢子的人間道:“為什麼不能走?”
那漢子道:“因為兄弟被那賊禿閉住了經穴,真氣無法運行,就像一個不會武功的人一樣了。”
伸手拍他的漢子一呆,沒再說話,一手抓起那漢子的身子,迅速奔出屋去。
另一個漢子立即跟著退出,回身掩上了木門,兩條人影一先一後掠上屋簷,牆頭上另有一條人影,舉手打著手勢,三人同時躍下,躲躲閃閃,走的盡是陰暗之處,終於飛掠出萬鬆山莊。
三條人影不敢稍停,隻是一路奔行,這樣足足奔出十數裏路,前麵不遠處忽然傳來“咕咕、咕咕”,兩聲夜鳥的啼聲。
走在前麵的漢子也學著夜鳥啼聲,發出“咕咕、咕咕”的聲音。
一陣工夫已經奔到一處農家的茅屋前麵。茅簷前站著一個黑衣蒙麵人,看到三人已把人救回,一聲不作,回身往裏行去。
三個黑衣人也沒有作聲,跟在他身後走入。
茅屋中沒有燈火,黑黝黝伸手不見五指。
三個黑衣人跨進茅屋,就站成了一排,恭立不動。那個執著假澄心的也立即把他放落地上。
引他們進來的黑衣人躬身道:“啟稟令主,我們已把澄心大師救回來了。”
他話聲一落,三個漢子同時躬身道:“屬下見過令主。”
黑暗之中響起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冷冷一哼道:“你們沒救錯人?”
剛才挾著假澄心來的漢子忙道:“回令主的話,屬下三人奉令主指示,先找到了潛伏在萬鬆山莊的莊字三號,由他領著屬下去救人的。”
那年輕紀女子聲音冰冷的道:“你們有沒有問問清楚?”
那接著澄心回來的漢子不覺一怔,躬身道:“回令主,當時時間緊迫,屬下來不及細問……”
“哼!”那年輕女子冷哼一聲道:“你一向辦事謹慎,我才派你去救人的,救人怎可如此大意?於嬤嬤回來,萬一救錯了人,誰負得起這個責任?”
假冒澄心的漢子到了此時,不得不開口了,說道:“本座正是澄心,令主要他們去救本座,並沒有救錯人。”
年輕女子冷哼道:“你是澄心大師?你膽敢在本令主麵前假冒澄心大師?你不要命?”
那漢子嘿然道:“澄心本來是由本座假冒的,本座被擒之後,被少林賊禿揭下了麵具,令主自然認不得了。”
年輕女子黑暗之中閃著兩點星星般的眼光,疑信參半的道:“你是什麼人?”
那漢子道:“本座是誰,於嬤嬤來了自然認識。”
年輕女子冷峻的道:“於嬤嬤認識你,本令主並不認識你,在於嬤嬤未來之前,本令主自然先要對你了解清楚,你可是不肯說麼?”
那漢子沉笑一聲,問道:“令主叫什麼名字?”
年輕女子怒叱道:“你頂多是本門一個長老,各大門派充任本門長老的人,誰不對本令主客客氣氣,你臨陣失風,被人毀去武功,著實說,本門對你已無利用之處,你還敢對本令主倚老賣老,這樣說話?本令主難道不能處置你麼?何況你身份不明,極可能是萬啟嶽使的苦肉計,派你來做奸細都不一定,你不好好回本令主的話,我就立即把你殺了。”
她氣呼呼的在上首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那漢子聞言陰森一笑道:“本座並不是各大門派充當本門長老的人,令主假如知道本座是誰,就不敢這樣對本座說話了。”
“好!”年輕女子道:“你說,你是什麼人?”
那漢子緩吞吞的道:“本座向飛天。”
年輕女子哼道:“我沒聽說過。”
那漢子冷冷的道:“你當然沒聽過本座的名字,但你總知道穀中有一座朝陽堂吧?本座就是朝陽堂的第三護法,也是你的三師叔,你現在明白了吧?”
“哈哈!”站在他左邊上的一個黑衣人忽然大笑一聲道:“果然是魔教餘孽!”
那漢子身軀一震,失聲道:“你……”
這左邊的黑衣人一把撕下蒙麵黑巾,說道:“在下公孫幹,閣下總算說出身份來了。”
於是茅屋中點起了燈火,幾個人都已撕下了蒙臉黑巾。
原來挾著漢子來的是任東平,年輕女子則是柳飛燕,另外兩個黑衣漢子自然是孫必顯、陸承遜了。
那漢子怒聲道:“想不到本座在江湖上闖了多年,還會中了你們的詭計。”
公孫幹笑了笑道:“向朋友,你既然說出來了,不如幹脆些全說出來算了,迷仙岩穀主是你師姐,不用說那一定是魔教之主了?”
向飛天哼道:“魔教是你們稱的,朝陽教正大光明,何魔之有?”
公孫乾道:“好,向朋友可以告訴我,穀主姓什麼叫什麼名字?”
向飛天道:“向某不說呢?”
公孫幹聳聳肩,幹笑道:“這裏已在萬鬆山莊之外了。”
向飛天道:“萬鬆山莊之外,又怎樣?”
公孫乾道:“萬鬆山莊之內,是武林公舉的盟主府地,不好嚴刑逼供……”
向飛天道:“你們選擇在這裏,打算來嚴刑逼供?”
公孫乾道:“向朋友說對了,這裏是萬鬆山莊之外,就算嚴刑逼供也沒人聽到的了。”
向飛天大笑道:“向某一身武功已廢,不能回去,就無法修複,身落人手,殺剮悉聽尊便,何在乎你們嚴刑逼供?”
任東平道:“小師妹,你到外麵去守著。”
他因小師妹是女孩兒家,心腸較軟,所以要她守到外麵去。
柳飛燕答應一聲,一手提著長劍往門外走去。
公孫幹厲笑道:“向朋友,公孫幹給你一盞茶的考慮時間,你仔細考慮考慮!”
向飛天笑道:“向某用不著考慮。”
任東平笑道:“可惜向朋友想充當好漢也充不了多久!”
突然雙手齊發,十指連彈,朝向飛天身前錯落點去。
他手法奇快,隻是一眨眼的時間,已點出—十二指,向飛天不自禁的身軀一顫,打了一個寒噤!
任東平早巳住手,退了回去。陸承遜從屋後搬來了一張長板凳,四個人都坐下了來,靜以觀變。
向飛天坐在地上的人,先是起了輕微的顫抖,漸漸的顫抖加劇,連牙齒都在上下打戰。
他似是在極力忍受,但一個已經失去武功的人,忍耐自然也不會支持得很久,他頭上汗水滾滾而下,張了張口,好象要叫出聲來,但還是忍了下去。
又過了一回,本來坐著的人,忽然臥倒下去,身形彎曲似弓,又突然伸直,又彎曲如弓,接著口中忍不住發出一聲呻吟,一個人也在地上不住的翻滾,終於大聲叫道:“解開我穴道。”
任東平喝道:“我道你有多大的耐力,原來也不過如此,你是不是考慮好了?”
向飛天因為牙齒打戰,口齒也說不清楚,顫抖而吃力的道:“快……給我解開……解開……我……說了……”
公孫乾道:“隻要你先說出穀主是誰,任大俠自會解開你穴道。”
向飛天道:“她……她……是公……主……”
“公主?”公孫幹向道:“什麼公主?”
向飛天顫抖得更厲害,他咬緊牙關,從牙縫中進出話來:“求……你們……先給……我解開……穴道……”
公孫幹朝任東平點點頭道:“任大俠,先給他解了吧!”
任東平走過去,雙手一抖,在他身邊連按了幾按。向飛天好似全身脫了力,一個人委頓在地,隻是喘息。
公孫乾道:“迷仙岩穀主,是什麼公主?快說!”
向飛天到了此時,隻得乖乖的道:“她是本教故教主的唯一女兒……”
任東平一怔道:“魔教公主!她為什麼不稱教主呢?”
向飛天道:“當年教主臨終遺命由她繼任教主,她不願意……”
任東平道:“穀主和教主還不都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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