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身走入,薛慕蘭迎著道:“柳妹妹,他人呢?”
柳飛燕道:“等我追出去已經不見了。”
薛慕蘭道:“他這套舞蹈,好象是很高深的武學。”
柳飛燕道:“薛姐姐也看出來了?”
薛慕蘭道:“是你跟著他舞蹈的時候,他用傳音入密告訴我說的,他說:“離開迷仙岩,隻有這套舞蹈可以保命,你要看仔細了,他好象知道我是什麼人了!”
柳飛燕道:“你看會了嗎?”
薛慕蘭道:“記住了一點,還有許多地方不太清楚。”
柳飛燕道:“可惜他事先沒有和我們說清楚,我隻勉強記住了手勢,步法就記不全了。”
薛慕蘭道:“我也隻是記住了一些手勢……啊,你看,他在地上留下了腳印!”
柳飛燕經她一說,急忙朝地上看去,薛慕蘭說得不錯,堂屋中間一片黃泥地上,清清晰晰的印著二十八個腳印,不覺喜道:“這位老人家大概料到我們隻能記住手勢,記不住步法,所以把步法的腳印留了下來。”
薛慕蘭道:“現在想來,他說的每一句話,好象都含有深意……”
她說到這裏,一張粉臉驀地紅了起來。柳飛燕經她一說,不覺也酡紅了臉。
小老頭最先在門口說的,看來這家人家的老公出門去了,後來又說娥皇女英嫁給一個丈夫,這些話,兩位姑娘再一回想,怎不臉紅?
柳飛燕岔道:“這位老人家既然留下腳印,我們就一同練吧!”
薛慕蘭點點頭,她們兩人的武功都有相當根基,小老頭舞蹈的手勢,差不多都已記住,有些變化,柳飛燕忘了,薛慕蘭還記得,薛慕蘭記不清的,柳飛燕已經練會了,可以互相交換心得。
至於腳步,兩人雖然記不得許多,但也各自都記著一點,又有地上留下的腳印可以參證,自然很快就分出每一步的先後次序來了。
就這樣,兩位姑娘也手舞足蹈的練了起來。
兩人足足練了大半天工夫,才算練會。練會,當然並不是練熟,要把它練熟,那就得勤加練習,再下一番功夫,才能運用自如。
現在已經午牌時光了,柳飛燕把小老頭留在地上的腳印掃平,說道:“薛姐姐,我們可以回去了。”
薛慕蘭臉上—紅,遲疑的道:“我……”
柳飛燕笑道:“薛姐姐,你還猶豫什麼呢?你是大師兄介紹去的,大師兄已經和萬盟主說過了,大家都會歡迎你的。”
薛慕蘭紅著臉點點頭。
柳飛燕道:“就是因為你離開迷仙岩,這位老人家才會傳我們“娥英舞步”,其實小妹還是叨了你的光呢!”
薛慕蘭聽她說出“娥英舞步”,臉上更是紅得厲害,啐道:這是他隨口胡謅的,那是什麼……“娥英舞?”該說是“醉仙舞”才對!”
柳飛燕啊了一聲道:“薛姐姐,你說得不錯,這位老人家不是說人家都叫他酒仙嗎?
“醉仙舞”,對,我們以後就叫“醉仙舞”好了。”
薛慕蘭忽然好似想起了什麼,偏頭問道:“柳妹妹,方才我看他好象是訛詐銀子的,兩次阻攔你,你卻答應得很爽快,你好象早就知道他不會騙我們,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柳飛燕道:“你沒聽他說土地公嗎?”
薛慕蘭問道:“土地公是什麼人?”
柳飛燕道:“我想自然就是他了,這有一段故事……”
她就把如何認識丁劍南,後來丁劍南忽然無故無蹤,自己和大師兄二師兄三人在土地廟歇足,有人在自己耳邊說話,自稱土地公,要自己喬裝少年書生,到杏花樓去,以及後來果然被江南分壇擄去,差幸土地公給自己—顆解藥,才沒被迷失神誌,一直說到夜襲萬鬆山莊為止,源源本本說了一遍。
薛慕蘭道:“所以他—提土地公,妹子就相信他了,不知他是那一位前輩高人?”
“他不是自稱酒仙嗎?”
柳飛燕道:“好啦,午牌已經過了,我們該走啦!”
“婺源無處無青山”,這句諺語,可以證明婺源縣境內,到處都是青山,景色極為幽美。
在婺源城東南首,安徽、江西交界處,有一個小鎮集,叫做店埠,依山臨溪,茂林修竹之間,疏疏落落的有十來戶山居人家。
再往南,有一座將軍廟,一共隻有兩進廟宇,平日香火不盛,既非名山古刹,自然更沒有遊客。
廟裏隻住了一個苦修的老和尚,苦修者,生活十分清苦之謂也。
但三天前,忽然來了兩位很體麵的老紳士,還帶著四名家丁,說是遊山來的,出手大方,要老和尚騰出幾間清淨房舍。
將軍廟後進,原有幾間僧舍,可是長久以來沒有人住,當然更沒有現成的被褥。
但這兩位老紳士既然挑選在這裏落腳,有錢就好辦事,三間房舍,經四名家丁打掃幹淨,一應用具也陸續從山下去添置了來。
老和尚難得遇上這麼慷慨大方的大施主,自然歡迎之不暇,自己就搬到前殿一間小屋裏去住,把後進整個讓了出來。
第二天中午,廟前來了一個穿八卦道袍的老道人,剛跨進廟門,就有一名家丁急步趕往裏麵通報。
接著那兩位老紳士一起迎了出來,陪同老道人進入後進。
第二進大殿,本來是個佛堂,如今已布置成為簡單的客室,二位老紳士把老道人讓進客室,分賓主落坐。
老道人打了個稽首,說道:“貧道接獲齊老施主、施掌門人的通知,專程趕來,不知二位老施主有何見教?”
那姓齊的老者嗬嗬一笑,說道:“兄弟和施掌門人把封掌門人請來,自然有極重要的事情要和封掌門人商討了,兄弟兩人,還邀請了敝門徐掌門人和白鶴吳掌門人,他們二位,今天如果不能來,大概明天也一定可以趕來的了。”
原來這姓齊的老者叫做齊文靖,還還是形意門掌門人徐子常的師叔。另—個姓施的則是武功門的掌門人施一燮。
他們正是奉迷仙岩穀主之命,會合江南各大門派,進剿五雲門的二位主持人。因這裏接近懷玉山,但已在懷玉山的範圍以外,不易引人注意的偏僻小廟,所以選定在這裏作為聯絡地點。
至於這個穿八卦道袍的老道人,卻是八卦門掌門人封清風。
迷仙岩發動夜襲萬鬆山莊,要齊文靖、施一燮把江南武林各個門派的掌門人調整到這裏來,正是釜底抽薪,孤立萬鬆山莊的計謀。
封清風聽得不禁一呆,說道:“事情有這麼嚴重嗎?”
齊文靖微微一笑,伸手從大袖中取出一個檀木錦盒,打了開來,含笑道:“封掌門人請看,這是什麼?”
封清風目光一注,神情肅然的道:“盟主的金劍令……”
原來檀木盒中放著的正是代表武林盟主的金劍!
就在此時突見一名家丁急匆匆走入,躬身道:“形意門徐掌門人、白鶴門吳掌門人來了。”
齊文靖、施一燮、封清風三人堪堪站起,徐子掌和吳綏之兩人已經飄然走近石階。
徐子常拱手道:“弟子見過師叔。”
吳綏之也拱著手道:“齊道長和施掌門人召見,在下在路上正好遇上徐掌門人,結伴同來,沒想到封掌門人也在這裏。”
齊文靖含笑道:“掌門人和吳掌門同來,那是最好不過,快請裏麵坐。”
徐子常、吳綏之進入客廳,大家落坐之後。徐子常欠身道:“師叔已有多年不曾出山,此次和施掌門人聯名見召,必有事故,弟子願聞其詳。”
齊文靖嗬嗬一笑道:“掌門人就是不問,老夫也要說了,方才正在和封掌門人談及此事,吳掌門和掌門人可說來得正好。”
他又把放在幾上的檀木錦盒打了開來。
徐子常、吳綏之目光一注,忍不住同聲道:“武林金劍!”
齊文靖讓兩人看過金劍,然後收起綿盒,徐徐說道:“不錯,老夫和施掌門人奉萬盟主密令,攜同金劍令,聯名邀約封掌門人、吳掌門人和掌門人三位前來,共議大事,這是一件十分機密之事,所以選擇了這裏,作為聯絡地點……”
吳綏之道:“此事如此機密,想必十分重要了?”
“那當然!”
齊文靖一手摸著他花白胡子,徐徐說道:“此事關係整個江南武林的安危……”
他口氣一頓,朝三人說道:“五個月前,萬鬆山莊遭人夜襲,你們大概都已有見聞了,經萬盟主明查暗訪了幾個月,才知道那次夜襲,是一個叫做五雲門的江南分壇所發動,他們誌在橫掃江南武林,然後依次消滅江湖各大門派……”
徐子常聽得一楞,說道:“五雲門,江南幾時有這麼一個門派?”
齊文靖含笑道:“這是一個存有野心的秘密門派,行蹤自然十分隱秘,但萬盟主已經查出他們的巢穴所在,要老夫和施掌門人會合大家,乘其為禍未烈,羽毛未豐之時,把他們掃蕩平息,也可消彌一場武林殺劫。”
徐子常問道:“師叔知道他們老巢在那裏嗎?”
齊文靖壓低聲音道:“就在懷玉山中。”
徐於常又道:“懷玉山周圍三百餘裏,師叔可知他們的確實地點?”
齊文靖道:“確實地點,老夫也不詳細,但再過一二天,萬盟主會派人前來向導。”
吳綏之問道:“就是咱們這幾個人嗎?”
齊文靖道:“人手是以咱們這幾個人為主,萬盟主自己若是不來,也會派人前來協助。”
封清風稽首道:“一切由老施主作主,貧道等人悉聽調度就是了。”
齊文靖嗬嗬一笑說道:“不敢、不敢,老夫隻是傳達萬盟主的金令,至於如何進行,咱們不妨等人手到齊了,再行磋商。”
事情就這樣作了決定。齊文靖吩咐家丁,給三位掌門人安頓了住處。
廟中隻有—個老和尚,當然辦不了素齋,幾位掌門人一日三餐,也都由家丁自己來做的。
晚餐之後,徐子常跨進師叔住的房間。
齊文靖抬目問道:“掌門人有事嗎?”
徐子常道:“弟子正有一事想請教師叔。”
“哦!”齊文靖一手捋須,說道:“掌門人要問什麼?”
徐子常道:“師叔一向精研藥草,弟子去歲在天台山一處深澗上,發現了一件奇事……”
齊文靖道:“掌門人發現了什麼奇事?”
徐子常道:“弟子看到一隻小猴子采到一枚色呈紫紅的果實,興高采烈的咬著就吃,它隻咬了兩口,正好母猴趕來,看到小猴在咬著那枚果實吃,劈麵就把果實奪了過去,丟入山澗,弟子覺得奇怪,就隱伏不動……”
齊文靖笑道:“母猴不讓小猴吃的,一定是那果實有毒了。”
徐子常道:“師叔說得極是,那小猴雖然隻吃了兩口,但轉眼工夫,就全身發抖,四肢抽搐翻著白眼,顯然中了毒無疑,母猴立即抱起小猴,一路飛掠而去,弟子不知母猴要去做什麼,一時好奇,就一路跟了下去……”
齊文靖道:“母猴可能去找解毒藥草了。”
徐子常續道:“這樣差不多奔行了十來裏路,那母猴登上一處石崖,崖上有一叢草花,它把小猴鼻子湊近花上聞了一回,小猴居然漸漸醒來,好象已經痊愈了。弟子心知這叢花草,定是解毒藥物無疑,但苦於不知它究是何種藥草?竟有如此靈異,當時就采了兩朵,準備要向師叔請教,但過了些時候,花朵枯萎,剩下了許多粉末,弟子—直帶在身邊,請師叔過目,不知還認不認得出來?”說完,伸手入懷,取出一個小紙包來,雙手遞上。
齊文靖接到手中,說道:“解毒不用口服,隻要聞上一聞,就能解去劇毒,這會是什麼藥草?”
當下小心翼翼的打開紙包,裏麵果然隻有一小撮色呈淺紅的粉末,他湊著鼻子聞了聞,敢情依然聞不出來,就用手指沾了一點粉末,放在舌尖上細細的辨別味道。
徐子常道:“師叔,這粉末可能有毒,你還是聞的好。”
一個精研藥草的人,聽到這種粉未能解奇毒,自然如獲至寶,非找出答案來不可。
齊文靖果然又依言把紙包湊近鼻子,仔細的聞了一會,忽然口中“咦”了一聲,“哈啾!”打了一個噴嚏!
徐子常知道已經可以了,這就以“傳音入密”說道:“師叔不可出聲。”
齊文靖看著他道:“這是金不換花粉,善解天下奇毒,乃是最稀見的藥草,可惜給老夫一個噴嚏吹散了。”
徐於常忙以“傳音入密”說道:“這包花粉,就是為師叔你老人家準備的,隻要你老人家清醒了就好。”
齊文靖看他以“傳音入密”和自己在說話,也以“傳音入密”說道:“老夫清醒得很。”
徐子常一麵說道:“師叔幫助迷仙岩,難道以為是對的嗎?”
齊文靖愕然道:“老夫傳達萬盟主金劍令,這有什麼不對?”
徐子常心中暗感驚異,忖道:“難道師叔沒被迷仙岩迷失神誌嗎?”
一麵仍以“傳音入密”說道:“師叔仔細想想看,你聞了花粉之後,和方才可有什麼不同之處嗎?”
齊文靖唔了一聲,點頭道:“果然有些不同,現在頭腦清爽得很,方才似乎頭腦昏沉,有好些事情,如同夢境……”
徐子常道:“這是師叔方才聞了金不換花粉,已解去了迷失的心神之故。”
齊文靖目露驚異之芒,目光直注,問道:“老夫被迷失了心神?是什麼人迷失了老夫的心神?”
徐子常道:“師叔聲稱奉萬盟主之命,持了金劍令前來這裏,聯合江南各大門派圍剿五雲門,不知這金劍令是什麼人交給師叔的?”
齊文靖道:“是穀主親手交給老夫的……”
說到這裏,矍然道:“哦,你說這金劍令是假的?”
徐子常道:“金劍令代表武林盟主,豈會假手外人轉交師叔?迷仙岩假冒金劍令,居心叵測,弟子和吳掌門人、封掌門人都是剛從萬鬆山莊來的……”
“迷仙岩?”齊文靖一怔,問道:“迷仙岩是什麼地方?”
徐子常道:“師叔和施掌門人就是從迷仙岩來的。”
齊文靖點著頭,說道:“你再說下去。”
徐子常就把迷仙岩穀主,即是昔年魔教公主,此次為了他們計劃夜襲萬鬆山莊,才要師叔和施掌門人以金劍令把江南幾個門派的掌門人調來此地,一是釜底抽薪,減少萬鬆山莊的助力,二是驅使江南幾個門派和五雲門拚個生死存亡,迷仙岩可以隔山看虎鬥,坐收漁人之利,以及自己三人奉盟主之命,攜同金不換花粉前來,詳細說了一遍。
齊文靖歎息一聲道:“想不到這魔女心思竟有如此毒辣,老夫二十年來一直優遊林下,不問世事,不知是什麼時候老夫迷失神誌的。”
徐子常道:“師叔清醒了就好。”
齊文靖道:“現在咱們該怎麼辦?萬盟主可有指示嗎?”
徐子常道:“師叔隻要仍和往常一樣,不可露了形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