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在磨什麼東西。何麗說。
天右還在胡思亂想。哎!我和你說話呢!何麗揪著天右的胳臂,說,好像在磨什麼東西?!天右回過神來。半晌才說,可能是拿了貨回家裏趕吧。我們廠噴油部的磨砂工都領了貨回家做的。天右說著緊緊摟住何麗。用謊言安慰著何麗,也安慰著自己。
霍,霍霍。霍,霍霍。
霍,霍霍。霍,霍霍。
磨刀聲在夜空中有節奏地起伏。空氣仿佛也被這磨刀聲波動了,一浪接著一浪,夾雜著金石相撞的丁當聲。摧毀著天右和何麗脆弱的安全感。兩人都想到是磨刀聲,但兩人都沒有說。這一夜,兩人都緊張得睡意全無。直到淩晨一點多鍾,聽見遠遠地傳來了“的的奪奪”的腳步聲,磨刀聲才戛然而止。不一會兒,便聽見宏姐和他男人在說話。天右這才鬆了口氣,又用舌尖來撩撥何麗,何麗卻沒有反應,不一刻,便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天右苦笑一下,在何麗的乳房上流連了一陣子,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三
再次回到出租屋,天右和何麗又在流水線上忙碌了一周。每天晚上加班加點地趕貨,兩人早已忘記了出租屋裏的磨刀聲。周五放了假,兩人照常地如同出籠的小鳥,撲撲棱棱飛回自己的家,共度屬於他們的又一個周末。回到租屋,依舊是迫不及待地關上門,先大戰了三百回合。
吃完晚餐,到小鎮上逛了一圈。又看了一場錄像。天右已再找不出什麼可供娛樂的事來。(注意:這是在廣東。吃在廣東,玩也在廣東。世界之窗、錦繡中華、歡樂穀、大小梅沙......可這一切之於天右來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天右同他的何麗再回到出租屋時,磨刀人已回來了。宏不在家。磨刀人坐在門口的走道裏低著頭吃飯。這樣敘述並不準確。磨刀人並沒有專心地吃飯,卻把碗裏的一條小魚夾了逗一隻野貓。逗得貓圍著磨刀人喵喵叫喚,跳起來撲磨刀人夾的魚,磨刀人把筷子一抬高,貓便落了空,卻不甘心就此失望地離去,圍著磨刀人直轉。磨刀人又把筷子放低,貓敏捷地一撲,終於搶到了魚,得意得喵嗚著。
這是一位很瘦很瘦的大麻貓。大麻貓身上的毛蓬亂地直愣著,兩肋深陷,看得見一根根凸起的肋骨。毫無疑問,這是一隻流浪的貓,如果貓的世界也有主流邊緣之分的話,這無疑是隻處於邊緣狀態的貓。何麗和天右回來時,磨刀人正乘貓不注意,驀地伸出手抓住了貓的後頸,把貓拎在了空中,貓驚恐地慘叫著,四條細瘦的腿杆在空中亂劃。磨刀人見何麗和天右回來了,一鬆手,貓在空中打了個翻滾,輕盈地落在了地下,罵磨刀人一聲,一閃便沒入了牆角的草叢中。
天右和何麗也沒再同磨刀人打招呼。兩人相依相偎著進了房間,便又迫不及待地抱在了一起,學著剛剛看到的那三級錄像片中的姿勢。何麗擺動著豐滿的臀部,誇張地呻吟著。兩人調到情正濃時,忽聽得外麵“啪”地一響。何麗一驚,抱緊了天右,說什麼聲音。天右沒有停止動作,說,肯定是那隻野貓。春天來了,貓在發情,急著找男人呢。何麗說你怎麼知道那是隻母貓。天右不再答話,呼吸粗重了起來,正要深入動作,何麗卻說:聽,那個神經病又在磨什麼。天右一愣,果然聽見一陣金石相撞的聲音。接著,夜空中就傳來了低沉的“霍霍霍”地磨刀聲。一聲。一聲。仔細聽時,磨刀聲又停止了。兩人剛開始動作幾下,磨刀聲又霍霍地響起,一停下來,磨刀聲也停了。這樣折騰了幾次,天右就草草地敗了下來。兩人靜靜地屏住呼吸,卻再無磨刀聲。隔壁的磨刀人仿佛睡了,一點動靜都沒有。天右狠狠地罵了一句神經病變態狂。心裏一驚,想這人可不真是腦子有問題。想到近一段時間傳得很凶的殺人狂,再聯想到磨刀人的舉動,越想越覺得恐怖。,越想越覺得磨刀人可疑。一時間竟手腳冰涼,也不敢對何麗多說什麼,隻是把何麗緊緊地摟在懷裏。何麗說:天右,我還要。天右便開始動作,心裏卻總是想著那冷冷響起的磨刀聲,動作了半天身體卻沒有一點反應。天右說麗,我今天不行的,明天再來好嗎?何麗極不情願地掐了天右幾下,不再理會天右。兩人都用胳膊枕住頭,眼睛盯著漆黑的房頂想著心事。貓卻不知何時從哪兒偷偷進了房間,蹲在窗台上,冷冷地望著這一對占據了他家的陌生人。天右說麗,給你說個笑話。你知道男人最喜歡女人說什麼話,最怕女人說什麼話。何麗還是不理睬天右。天右說男人最喜歡女人說我要,最怕女人說我還要。何麗撲哧笑出了聲。說,我還要。天右笑了。說你饒了我吧。貓搖搖頭。輕輕地跳下窗台,悄然無聲地溶入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