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一些遊戲包括玩蹠骨的遊戲,一種用羊的踝骨製成的骰子。每個男孩都隨身帶著一套四個蹠骨,它們可以用於占卜未來、解決爭執,或者隻是簡單地當作有趣的遊戲玩。此外,劄木合與鐵木真還在結冰的河上玩一種比較活潑的遊戲,有點像蘇格蘭冰上擲石遊戲。雖然《秘史》並沒有提及他們使用的冰鞋,但在隨後一個世紀裏,曾去過那裏訪問的一位歐洲人寫道,這個地區的獵人經常將獸骨綁到腳上,他們能在結冰的湖麵或江麵上飛奔,進行體育活動或追趕動物。

這些技能將在日後顯示出巨大的優勢,不同於幾乎所有其他的敵人,蒙古人能在結冰的江麵和湖麵上縱馬飛奔,甚至作戰。歐洲人所依憑的能抵禦入侵的結冰河流,如伏爾加河和多瑙河,對蒙古人來說簡直就是通途,使他們能夠直達城下,而在這樣的季節,歐洲人是毫無防備的。

鐵木真用青少年時期的大部分時間來幫助維持家族生存。鐵木真和劄木合在斡難河上所玩的遊戲,在所有有關這位後來成為偉大征服者的男孩一生的記載裏——是唯一提及,並且眾所周知的輕鬆娛樂。鐵木真與劄木合第一次誓言彼此忠誠時,他才十一歲。兩個孩子交換小物品作為誓言的象征。劄木合給鐵木真的是一個雄獐的指骨,而鐵木真給劄木合的是一塊鑲嵌有小片銅塊的、來自遠方的珍寶。第二年,他們交換了成年人之間歃血為盟的禮物——箭頭。劄木合將兩塊洞穿的小牛角作為響箭送給鐵木真,同樣,鐵木真也送給劄木合一個用柏木精心製作成的雅致箭頭。正如一代代獵人們所做的那樣,鐵木真很早就知道如何使用能發出哨響的箭頭進行秘密交流。這種通過聲音交流的方式,其他人容易忽視,完全不能辨認。

作為第二次宣誓儀式的組成部分,男孩們通常要歃血為盟,以此達到心靈相通。《秘史》引用劄木合的話來說明鐵木真和劄木合之間的情形,兩人彼此誓言永不相忘,並且一起吃下“難以下咽的食物”,但無法得知那到底是什麼。伴著誓約,兩人成為“安答”(andas),這一聯合被認為比血族兄弟間的關係還要牢固,因為“安答”是可以自由選定他們之間的關係的。劄木合是鐵木真人生中僅有的一位“安答”。

在隨後的那個冬季,劄木合的氏族並沒有返回到斡難河沿岸靠近鐵木真家族的那個地方,而且在接下來的數年裏,彼此也毫無音信。然而,這一童年時期鑄就的聯盟,將是鐵木真後來問鼎草原的路途上最主要的財富,同時也是最主要的障礙。

不同於和劄木合共處時的親密無間,在家裏,鐵木真時常為異母兄長別克帖兒的強壓而惱怒,隨著兩人漸漸地長大,兄弟間的敵對情緒越來越強烈。通常,嚴格的等級劃分支配著蒙古牧民的家庭生活,現今仍是如此。麵對家常便飯般的來自猛獸與惡劣氣候的威脅,蒙古人形成了一種孩子須絕對服從父母的製度。父親要是不在,無論為期僅幾個小時或幾個月,他的角色便由長兄擔當。兄長有權力支配各項行動,分派任何任務,處置任何他所喜歡的東西。兄長行使全部的權力。

別克帖兒稍長於鐵木真,父親被毒死之後,他漸漸地開始行使最長男性成員的特權。僅從《秘史》裏的敘述就可以了解到,鐵木真的憤恨,是在一件起初看來微不足道的小事中爆發的。別克帖兒搶奪了鐵木真打中的一隻雲雀。別克帖兒本無須其他理由就可得到它,而不必以家長的姿態強行這樣做;果真如此的話,他就可以很好地處理此事,而不會用自己的權力來欺負鐵木真。那之後不久,鐵木真和他的親兄弟哈撒兒與他們的異母兄弟別克帖兒和別勒古台一起,坐在斡難河邊釣魚。鐵木真釣到一尾小魚,但被別克帖兒和別勒古台奪去。憤怒與失望交織在一起,鐵木真和哈撒兒跑回到母親訶額侖身邊,向她申訴。然而,訶額侖不是站在自己的兒子一邊,而是站在別克帖兒一邊,她告誡他們,應該謹記在心的,是曾經拋棄他們的敵人——泰亦赤兀惕人,而不是與兄弟失和。

訶額侖一直支持別克帖兒,這使鐵木真難以忍受。作為長子,別克帖兒不僅對弟弟們頤指氣使,而且還擴大特權,包括除生身母親之外,對父親其他遺孀在性方麵的使用權。作為寡婦,訶額侖沒有被已故丈夫的兄弟所收納,她的最可能的伴侶將是別克帖兒,因為他是由訶額侖丈夫其他的妻子所生。

在這個家庭關係極度緊張並暗藏分裂危機的時刻,訶額侖憤怒地向自己的兒子講起阿蘭豁阿的美麗傳說。阿蘭豁阿是蒙古人的女祖先,她在丈夫去世後還生了幾個兒子,而且和一個養子生活在一起。這則美麗傳說的含義是顯而易見的:別克帖兒長大後,訶額侖將接受他作為丈夫。因此,無論從哪個方麵講,別克帖兒都是一家之主。然而,鐵木真決不能忍受與別克帖兒共處在這樣的局麵之下。因別克帖兒問題而與母親出現感情衝突之後,鐵木真用一種在蒙古文化中深具強烈冒犯性的手勢,甩開門簾,憤怒地奪門而去,弟弟哈撒兒也接踵離去。

兩兄弟發現別克帖兒靜靜地坐在一座小山上,眺望草原,他們就穿過草地小心地接近他。鐵木真授意家中最好的射手哈撒兒從小山前麵直接挺進,而他本人則爬到小山的背後。他們躡手躡腳地接近別克帖兒,就像是打獵時潛近正在休憩中的小鹿或正在吃草的瞪羚。當他們接近到易於攻擊的範圍內時,就悄悄地搭箭上弓,隨即,帶著抽出的箭,猛然從草地中冒出。別克帖兒並沒有逃跑或試圖自衛,在弟弟們麵前,他不願屈尊就範,露出怯意。他用鐵木真母親一樣的話勸告他們,他們真正的敵人是泰亦赤兀惕氏族,據說他曾這樣說道:“我不是你們的眼中釘、肉中刺,沒有我,你們除了自己的影子外,就沒有夥伴。”他盤腿而坐,等待著他們的慢慢靠近。別克帖兒清楚地意識到前頭的命運會如何,但他仍未反抗。相反,他向他們提出了最後的要求,請求他們饒恕他的親弟弟——別勒古台。

他們與他保持有一定的距離,鐵木真從背後攻擊,哈撒兒從正麵進攻,他們將箭直接射向別克帖兒。他們沒有動手處理他,擔心沾染到遍地流淌的血,就轉身棄別克帖兒而去,讓他一人孤獨地死去。《秘史》的作者並未敘述他是立刻死去,還是鮮血流盡而慢慢死去。按照蒙古傳統,提及鮮血和死亡是觸犯禁忌(taboo)的,但是這次謀殺被認為對鐵木真的人生是非常重要的,因此記載甚詳。

鐵木真和哈撒兒一回到家裏,據說訶額侖馬上就從他們的表情中猜到了他們的所作所為,她衝著鐵木真厲聲大叫:“破壞者!破壞者!你一出生,手中就握著一塊凝血。”並轉身責備哈撒兒:“你就像是一條咬著自己胞衣的野狗。”她衝著鐵木真噴發著歇斯底裏般的憤怒,在《秘史》裏是用全篇最長的幾段獨白之一表達出來的,訶額侖不斷地辱罵,並將她的兒子比作野獸——“像攻擊的豹子,像失控的獅子,像吞噬被捕食動物的怪獸。”最後,她筋疲力盡,不斷地反複述說著別克帖兒早前的警告,好像是咒語一般:“現在,你除了自己的影子外,就沒有夥伴了。”

如此年紀輕輕,鐵木真就已經以命相搏,這不僅僅是為了榮譽或威望,而是為了贏得勝利。他潛身靠近自己的兄長,就像在捕獵一隻動物,正如後來他所顯示的天才一樣,他將狩獵的技能轉變為戰爭的策略。將更好的射手哈撒兒置於前麵,而將自己置於斷後的位置,這同樣也顯示出他的戰略才智。就像一匹必須在任何競賽中都處於領頭位置的馬,鐵木真決心要做個領導者,而不僅是追隨者。為了獲得首要的地位,他要證明自我:打破傳統,反抗母親,並且要除掉任何擋住他前進道路的人,即使是他自己的家族成員。

雖然謀殺別克帖兒使鐵木真從他異母兄弟的掌控中解脫出來,但他觸犯禁忌的行為,將家族推到了巨大的危險處境。他們不得不立即逃離該地。按照蒙古傳統,他們將別克帖兒的屍體拋於曠野,任其腐爛消亡,隻要那裏仍可能留有任何別克帖兒的痕跡,就會避免再回到那個地方。正如別克帖兒和訶額侖曾經訓誡過的那樣,鐵木真現在才發現,除了自己,已沒有了保護者或盟友,而且自己不久也會被捕捉。他是一家之長,但也是作為一名陷於險境的背叛者。

直到這個時候,訶額侖的家族還是一群被驅逐的群體,隻不過不是作為犯罪者。謀殺事件改變了所有的一切,並且使任何人都有借口對他們窮追猛打。泰亦赤兀惕人自認為是斡難河上的貴族世係,因為鐵木真在他們的領地殺了人,他們就派一部分勇士去嚴懲鐵木真,並阻止他下一步的所作所為。由於在空曠的草原上無處藏身,鐵木真逃向安全的山區,但追捕者還是逮住了他。泰亦赤兀惕人將他帶回大本營,想在那裏設法摧垮他的意誌。他們用一種像牛套一樣的枷將他鎖起來,那樣就使他隻可步行,但雙手不能動彈,使得他無法靠自己進食甚至喝水。每天都有不同的家庭來承擔看護他的職責。

泰亦赤兀惕群體中有幾戶從屬的家係,也是在戰爭中被俘的,作為奴仆和他們生活在一起。鐵木真作為囚犯就是被移交給這些奴仆家族看守的。與蔑視他的泰亦赤兀惕人不同,他在這些家族中得到同情和安慰,晚上的時候他們將他帶到帳篷內。這些人在泰亦赤兀惕首領看不見的情形下,保護著鐵木真,他們不僅分與他食物,而且《秘史》裏還強調了一段情節,一位老婦人細心地護理他的傷口——那是被枷嵌入頸脖所致。這個家族的孩子們也勸說他們的父親抗令行事,夜間移開枷鎖,讓鐵木真休息得更舒適。

有關鐵木真從這種難以忍受的境地裏逃脫出來的故事,進一步展現出他的性格特征,這一性格特征將深刻地影響著他今後的崛起。有一天,趁著泰亦赤兀惕人都爛醉如泥,而鐵木真又恰巧被一位呆頭呆腦、又身體孱弱的年輕人看守,他突然急轉身,猛烈地搖動枷鎖,朝看守者的頭部打去,將其擊倒。戴著枷鎖徒步穿越草原是必死無疑的,他沒有那樣做,而是躲到了河邊附近的草叢中。不久搜索馬上就開始了,很快他便被曾善意相待過他的那家主人發現。老人並沒有鳴響警報,相反卻提醒他趁夜幕降臨的時候逃走。天黑之後,鐵木真離開那條河,但並沒有急於逃走。他慢慢地朝老人的帳篷前行,並走了進去,對於這個家庭而言,這是極為驚駭和危險的。冒著全家人生命的危險,不太情願的主人還是給他卸下了枷銬並燒毀了它。第二天,他們將鐵木真藏在一堆羊毛裏,泰亦赤兀惕人那時正在繼續追捕他。那天夜裏,他們將鐵木真送走,盡管貧窮,他們還是煮了羊肉來款待他,並送給他一匹馬。騎著那匹馬,鐵木真設法躲過追捕者,長途跋涉逃回母親那遙遠而又孤立的營地。

對於一個貧窮的家庭來說,能冒險相助一個陌生人並送給他如此貴重的東西,說明鐵木真必定有某種特別的吸引力或能力。同時,這個地位卑賤的家庭必定也對他留有很好的印象。與他有較近血緣關係的泰亦赤兀惕氏族,曾經拋棄過鐵木真的家族,聽任其自生自滅,現在又急切地想除掉他。與他沒有血緣關係的另一個家庭,卻甘願冒死相助。這一事件灌輸給鐵木真的不僅是對位居更高階層者的不信任,而且還有對某些人——即便是那些自己氏族之外的人——的信任,他們的確值得信賴,甚似家人。在其後的人生之路中,他主要是通過他們自己的實際行動來判斷他人,而不再根據他們的血緣紐帶。這是草原社會裏一種帶有革命性的觀念。

蒙古的口頭傳說和原始資料認為,鐵木真一生僅有這樣一段短暫的被俘和被奴役的時期,但當代中國編年史家的著述卻認為,鐵木真在被奴役中度過了超過十年的時間。他可能多次被奴役,或者說這一事件持續的時間,也許比《秘史》中所顯示的時間要更長。有學者認為,如此長的奴役時間,正好解釋了有關他童年時期明顯缺乏詳細資料的原因。多年以後,這段被奴役的時期,對成吉思汗來說是恥辱的;但甚至更重要的是,對於曾經奴役過他的那些家族的後代來說,提及此事將是極為危險的。事實上,每個與奴役事件有關的人都非常清楚,對這一事件要保持緘默;而且,盡量縮短鐵木真這段被奴役的時間,將會更符合蒙古人的情感,這種情感要求隻可稍涉負麵的東西,並多加強調鐵木真英勇的逃逸。

1178年,鐵木真十六歲。自他父親七年前去世以來,他已很久沒見到未婚妻孛兒帖了,但他在這件事上自信十足,認為完全可以再次找到她。他帶著異母弟別勒古台,沿著客魯漣河(今克魯倫河)而下,去尋找她的家族。當他們找到屬於孛兒帖父親德薛禪的營帳時,鐵木真高興地發現孛兒帖仍在等著他,甚至盡管她已十七或十八歲,早已過了適婚的年齡。德薛禪知道鐵木真與泰亦赤兀惕氏族交惡,但仍然履行前約,將女兒許配給他。

鐵木真和別勒古台帶著孛兒帖返回。按照風俗,當新娘要和他們一起生活時,她就要帶上一件衣服作為禮物,送給她丈夫的父母。對於遊牧民而言,贈送大的禮物是不實用的,但質地優良的衣服則意味著很高的身份,而且也可以發揮有價值的實用功能。孛兒帖帶了一件草原上最珍貴的毛皮外套——黑貂皮外套。在正常情況下,鐵木真要送一件同樣的禮物給父親,但父親早亡,他想到了一個處理外套的更好方法。他決定用這件黑貂皮外套來重新恢複他父親的一份以前的友誼,以便締結同盟,給他和他逐漸興盛的家族提供某些安全保障。

這個人就是脫斡鄰勒,後來更常被稱為汪罕(Ong Khan),屬客列亦惕部落。該部落生活在蒙古中部最肥沃的草原上,位於斡耳寒河(今鄂爾渾河)與土拉河沿岸叢林密布的“黑森林”之間。與蒙古人世係和氏族的分散不同,客列亦惕部落建立了一個強大的部落聯盟,包含許多部落,並處於一個可汗的統一之下。此時,戈壁荒原北部的廣闊草原分別為三個主要部落所控製。中部地區由汪罕和他的客列亦惕部落控製,支配西部地區的是處於太陽汗統治下的乃蠻部落,而由阿勒壇汗統治的塔塔爾人,則作為北部中國金朝的附庸,占據了東部地區。三個大部落的統治者,沿著他們的邊界縱橫捭闔,對弱小的部落或盟或戰,並不斷設法從這些弱小部落中征募軍隊,以便發動對更重要敵人的征戰。因此,鐵木真的父親也速該盡管與客列亦惕人沒有血緣關係,卻曾一度與汪罕結成“安答”,並肩作戰。他們之間的關係,遠比僅作為保護人或仆從間的那種關係要牢固得多,因為當他們非常年輕的時候,也速該就助汪罕奪得客列亦惕人的汗位,推翻了汪罕的叔叔——菊兒可汗,即最高的統治者。此外,他們共同對付篾兒乞惕人,並在鐵木真出生的時候結成聯盟,而那時,也速該也正在與塔塔爾人作戰。

按照草原文化,男性血族關係操控所有事務。如果人們要結盟,就必定要同屬一個家族,因此,如果沒有親緣血統關係,他們就不得不通過由儀式締結的血緣關係,亦即虛擬血緣關係,來建立聯盟。因此,鐵木真的父親與立誌成為客列亦惕領導人的汪罕兩人,是作為“安答”的結拜兄弟,鐵木真現今就是要試圖成為這位年長者的兒子。通過贈送結婚禮物給汪罕的方式,鐵木真認他為父;要是汪罕接受的話,他就可作為鐵木真的父親,並向他提供保護。對大多數草原人來說,這種由儀式締結的血緣關係可作為真正血緣關係的附屬,但對鐵木真而言,他的選擇表明,這種虛構血緣關係比真正的親緣關係要有用得多。

客列亦惕部,以及乃蠻以西地區,不隻意味著幾個很大的政治聯合體,而且還代表更發達的文化。早在數個世紀前,通過東部亞述教派傳教士,該地區因為皈依基督教,曾經一度被整合到中亞的商業和宗教網絡中。遊牧民中沒有教堂或修道院,部族的基督教分支聲稱他們是托馬斯使徒的後代,而且要靠遊方僧來傳教。他們在位於帳篷內的聖堂裏做彌撒,他們不重視宗教信仰的製度和信仰的嚴格性,喜歡各種各樣的、與一般醫療保健相結合的基督教經文讀物。耶穌對遊牧民發揮著強大的魅力,因為他能救死扶傷。因為隻有此人可戰勝死神,耶穌被當作一位有強大威懾力的薩滿教士,而十字架則被聖化為天地四方的象征。作為遊牧人,草原部落覺得放牧習俗和《聖經》裏提及的古代希伯來部落的信仰,非常適合他們。或許最重要的是,與吃素的佛教徒不同,基督徒可以吃肉;與節製的穆斯林不同,基督徒不僅可以縱情狂飲,他們甚至將此規定為一種強製性的禮拜儀式。

鐵木真將新娘孛兒帖和母親留在營帳內,他則與弟弟哈撒兒、異母弟別勒古台,帶著那件外套去見基督徒汪罕,他熱心地接受了禮物,因此這就意味著他承認他們是自己的過繼兒子。汪罕在傳統體製內,安排鐵木真做一個處於其他年輕勇士之上的地方領導者,但很明顯,後者對此沒有興趣,於是就拒絕了。他似乎隻是想為家族爭取到汪罕的保護,在得到保證之後,他和弟弟們就返回客魯漣河邊的營地。在那裏,年輕的新郎可以與新娘和家族在一起,度過辛苦而充實的時光。

鐵木真早年的諸多危機似乎都已被拋諸身後,家族裏的所有孩子都已長大,在某個方麵發揮著作用。除弟弟們外,鐵木真家族吸收了其他兩個年輕人。博爾術是在一次與鐵木真的偶然相遇之後加入到那個家族的,當時鐵木真正在追尋失蹤的馬匹;而者勒篾顯然是被他父親交給鐵木真的,盡管《秘史》對此並未加以解釋。加上這兩個外來者,該營地由七個十來歲的孩子所組成,他們一起狩獵,並守護著這個群體的安全。除了他的新娘孛兒帖,鐵木真家族還包括他的妹妹和三個年長的婦女:母親訶額侖,是位女家長;索濟格勒也是女家長,她是鐵木真異母弟別勒古台的母親;另一位被收容的來曆不詳的老婦人,也和他們待在一起。

按照《秘史》記述,鐵木真更傾向於隻作為這個親密無間部落的領導者,但是,在周遭部落互相攻伐、變化多端的世界裏,並不可能允許存在田園牧歌式的生活。如果時間的車輪倒轉數百年,我們便很容易發現連續好幾代,草原部落一直在進行著相互間無情的劫掠。往昔的犯罪記憶仍然存留著。部落內部任何家族所受的傷害,都可當作是一種報應,而且,即便是很多年以後,也可當成是報複襲擊的一個借口。在這個混亂頻仍的世界中,不管人們生活的地方多麼偏僻,也沒辦法擺脫大家的注意,鐵木真家族也不例外。

盡管他的家族已經遭受磨難,但十八年之後,當年曾被人從自己手裏奪走了訶額侖的篾兒乞惕部落,對於這件恥辱之事仍耿耿於懷,他們決定設法複仇。篾兒乞惕人並不要求歸還寡婦訶額侖,她已經為拉扯五個孩子而變得蒼老不堪。他們覬覦的是鐵木真的年輕新娘孛兒帖,擄掠孛兒帖可以當作對鐵木真父輩劫奪訶額侖的一種報複。鐵木真如此狡譎地與汪罕建立的聯盟,在他對這一危機的反應中,顯示出了決定性的意義;而篾兒乞惕人的挑戰也將是一場具有決定性的爭奪。這一爭奪將鐵木真推上了成就偉大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