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2 三河傳說

Tale of Three Rivers

打起成吉思汗

的幸運之旗,他們勇往直前。

——阿塔篾力克·誌費尼。

《成吉思汗:世界征服者史》

某日清晨拂曉時分,鐵木真一家人正在一個孤零零地紮營於客魯漣河上遊區域草原的帳篷內熟睡著,一夥準備打劫的篾兒乞惕人正迅速地向他們撲來。那位來曆不詳、寄居於他們家族的老婦人,頭枕地麵躺著,正如其他老年婦女經常會出現的狀況,她的許多淩晨時光都是在輾轉反側、半醒半睡中度過的。當馬越來越靠近的時候,她感覺到了馬蹄震動地麵的聲音。突然,她猛地從朦朧中驚醒過來,驚恐地喚醒其他人。七個男孩從睡夢中驚跳起來,瘋狂般地慌亂套上靴子,衝向附近拴著的馬匹。鐵木真和他的六個同伴、母親、妹妹一起逃走了,然而他的新娘、繼母索濟格勒和那位救過所有人的老婦人,卻沒來得及逃走。在險象環生的部落世界中,日常生活隨時麵臨災禍或滅絕,沒有人會對矯揉造作的騎士行為規則感興趣。在快速權衡利害得失的決定中,他們將這三個女人留下作為劫掠者的戰利品,以延緩劫掠者的腳步,使其他人得以有時間逃脫。對鐵木真這群逃亡的人來說,空曠的草原無法避難,他們不得不快馬加鞭,向北部安全的多山地區疾馳而去。

劫掠者們到達那個帳篷的時候,鐵木真和他那一小群逃逸者已經消散於黎明前的黑暗中,但他們很快就發現,孛兒帖藏在一輛由那位老婦人驅趕著的牛車上。篾兒乞惕人在附近四處搜尋,那幾天對於鐵木真他們來說是極其危險的日子,他們日夜兼程,沿著不兒罕·合勒敦山的斜坡和樹木繁茂的山穀潛行。最後,篾兒乞惕人放棄四處搜尋,轉而向西北方向行進,向他們位於色楞格河邊的遙遠家鄉前行。色楞格河是西伯利亞貝加爾湖的一條支流。由於擔心篾兒乞惕人的撤退可能是個誘敵圈套,鐵木真派遣別勒古台和他的兩個朋友博爾術、者勒篾去偵察了三天,以確定他們是否確實離去,而不再返回突襲。

鐵木真藏於不兒罕·合勒敦山的森林中,他麵臨著人生的關鍵抉擇:麵對妻子被劫奪該怎麼辦呢?他本可放棄奪回孛兒帖的任何希望,那是完全可以預料的過程,因為他們那個弱小群體,是決然無法對付比他們強大得多的篾兒乞惕部落的。合適的時候,鐵木真可以再找個妻子,但就如他父親對他母親所做的那樣,他也必須去劫掠她,因為沒有哪個家族會自願將他們的女兒許配給已經被更強大者奪走妻子的人。

在過去,鐵木真依靠自己的敏捷智慧選擇搏鬥或逃亡,但那些決定是對突發危機或偶然機遇的一種本能反應。現在,他不得不權衡再三,做出將影響他一生的行動計劃。他必須對自己的命運作出抉擇。他信任曾拯救過他而此時又再度藏匿其中的不兒罕山,他向山神祈禱。與草原上其他部落所信奉的擁有宗教經典和有神職人員等傳統的佛教、伊斯蘭教或基督教不同,蒙古人堅持萬物有靈論,向周遭的聖靈禱告。他們尊崇“長生天”,崇拜“太陽金光(即天光)”,也崇拜大自然無窮的精神力量。蒙古人將自然世界分成兩部分:天與地。人的靈魂不隻包含在身體靜止的部分裏,而且還包含在血液、呼吸和氣味等流動的生命體內,因此,地之靈魂也包含在流動的水中。穿行地上的川流就如人軀體內循環流動的血液,而那三條河流正是發源於這座山。因為不兒罕·合勒敦是最高的山,確切地說是“聖山”,是這個區域的“可汗”,是世界上最接近“長生天”的地方。作為三河之源,不兒罕·合勒敦山也是蒙古人世界的神聖中心。

《秘史》敘述道,鐵木真對自己能從篾兒乞惕人手中死裏逃生深懷感激,他首先向保護他的山和穿越天際的太陽,做禱告致謝。他特別地感謝了那位被俘的老婦人,她那鼬鼠般的聽覺拯救了其他的人。他還感謝所有環繞著他的神靈,按照蒙古人的慣例,他將馬奶灑入空中和地上。他從長袍上解下腰帶,環掛在頸脖上。肩帶或腰帶,傳統上隻有男人穿戴,那是蒙古男人身份的核心代表。對鐵木真而言,通過解下腰帶的方式,他對環繞著他的眾神表示毫不反抗的順從,以及自己是如何卑微無力。然後他又摘下帽子,手置胸前,在太陽和聖山麵前,九次下跪叩頭。

對於草原部落來說,政治與世俗的權力不可分離地來源於超自然力量,因為它們都有共同的來源——“長生天”。為了尋求成功並戰勝他人,人們必須得到神靈世界授予的超自然力量。如果精神之旗能引導勝利並帶來力量,它首先就必須被注入超自然的力量。鐵木真躲藏在不兒罕·合勒敦山時,三天的祈禱,標誌著他與聖山之間一種恒久而又密切的精神關係的開始,這種關係將長久地維持下去。而且他相信,聖山會給他提供特別的保護。此山將成為他的力量之源。

不兒罕·合勒敦山不僅僅給予他力量,它起先似乎是在用一種艱難的抉擇來考驗他。每一條源自此山的河,都給他提供一份行動的選擇。他可選擇東南方向,順客魯漣河而下,他曾在那裏的草原上生活過,但是作為一位牧民,無論他設法蓄積了多少牲畜或女人,總也難免陷於篾兒乞惕人、泰亦赤兀惕人或任何其他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的襲擊威脅之下。他本人是在流向東北方的斡難河沿岸出生的,該河給他提供了另一種選擇。比起客魯漣河,在它蜿蜒流經的地帶,樹木更加繁茂,人跡罕至。斡難河可提供更多的躲藏所,但它缺乏適宜放牧的草場。正如他童年時期那樣,在那裏生活,需要整個家族通過捕魚、誘捕鳥類或捕殺鼠類和其他小哺乳動物來勉強維持生計。在斡難河邊生活雖安全,但卻沒有繁榮或尊嚴可言。第三種選擇就是沿著流向西南的土拉河而行,去尋求汪罕的幫助。鐵木真曾贈送給他黑貂外套。那時,鐵木真曾拒絕汪罕提供給他的寄人籬下的次級首領職位。僅僅一年之後的現在,盡管鐵木真曾選擇過被篾兒乞惕襲擊者驅逐的生活,但他似乎仍不願投入到可汗間互相殘殺的鬥爭中去。而除此之外,似乎又沒有其他的方式可奪回他的新娘。

雖然他曾找尋到遠離混亂頻仍的草原爭戰而又與世無爭的生活,但篾兒乞惕人的襲擊告訴他,那樣的生活並不真正存在。如果不想受到襲擊者任何擄掠的擺布,不願過一種窮困潦倒、被驅逐排斥的生活,那麼他現在就必須為其在草原勇士階層中的地位而戰,他不得不加入到曾一度遠離的、殘酷無情的持續爭奪中去。

撇開所有的政治事務、等級製度和精神力量之類的問題不談,鐵木真流露出來對孛兒帖的無限思念之情,在那短暫而又災禍不斷的日子裏,她曾帶給他幸福。盡管蒙古男人被要求在公眾麵前不得顯露情感,特別是在其他男人麵前,但鐵木真還是表露出對孛兒帖的強烈愛戀之情和失去她的痛苦情狀。他不僅悲歎襲擊者將他的家室洗劫一空,而且還痛恨他們給自己帶來的巨大的心理創傷。

鐵木真選擇了戰爭。他要找回妻子,要不就死在尋找的路上。經過在聖山之上仔細權衡、虔誠祈禱和周密籌劃的三天煎熬之後,鐵木真沿著土拉河而下,去尋找汪罕的營地,並尋求他的幫助。鐵木真將不再是個孤獨的流浪者,而將被當成是個正式的兒子,因為他曾送了一件珍貴的黑貂外套給有勢力的汪罕,並且效忠於他。

當鐵木真找到汪罕並向他說明自己想對篾兒乞惕人發動襲擊時,汪罕立即應允幫助他。要是汪罕本人不想戰爭的話,他可以毫不費力地推脫,並且從自己的營地裏挑選另一位婦女給鐵木真做妻子。然而,汪罕原本就跟篾兒乞惕人有世仇,而鐵木真的請求恰為他提供了再次攻擊和搶劫篾兒乞惕人的借口。

汪罕還派鐵木真去尋求另外的支持,這一支持來自一位前途無量的年輕蒙古同盟者,他已經顯示出作戰經驗豐富的勇士本質,而且他已經吸引了大批的擁護者。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與鐵木真結拜盟誓的“安答”——劄隻剌惕部落的劄木合。劄木合欣然接受了汪罕的召喚,來幫助他年輕的血族兄弟,共同對付篾兒乞惕人。他們聯合一起將組成草原上完美的軍隊,汪罕帶領右(西)翼,劄木合率領左(東)翼。汪罕和劄木合的軍隊及鐵木真的族人,集結在不兒罕·合勒敦山附近斡難河的源頭,從那裏出發,他們翻山越嶺,沿河而下,直達草原之上,朝貝加爾湖方向而去,進入色楞格河沿岸篾兒乞惕人的領地。

鐵木真在此前的人生之路中,已經經曆過很多苦難窘境,但從沒有參加過一場真正的襲擊。盡管這次襲擊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一場襲擊,更準確地說來隻是敵人的一場潰逃,但他仍將在這次襲擊中充分地證明自己。夜間還在山中狩獵的部分篾兒乞惕人,看到襲擊者的軍隊,急忙奔回營地報信,他們僅比入侵的騎兵提前一會兒到達。篾兒乞惕人朝安全的下遊地帶逃離,恐慌彌漫了整片營地。當襲擊者開始劫掠篾兒乞惕人時,據說那時鐵木真就在那些營帳間奔跑,並且大聲呼喊孛兒帖的名字。但是,已經成為一位年長的篾兒乞惕勇士之妻的孛兒帖,登上了一輛大車,被送到了遠離戰鬥的地方。她不知道是誰在襲擊她的新家,而且也不想再度遭綁架;她更沒有理由猜測這次襲擊是為了營救自己。

《秘史》詳細地記載道,孛兒帖在混亂中突然聽到了高呼她名字的聲音,並且立即辨別出那是鐵木真的聲音。她跳下大車,在黑暗中尋聲而往。鐵木真坐在馬鞍上焦慮不堪,在黑夜中搜尋她,而且還在一遍一遍地呼喊她的名字。鐵木真如此的發狂,以至於不知道孛兒帖正向他奔來,當她拉住馬的韁繩並把它從他的手裏抓過來時,鐵木真一時還沒有認出她,幾乎就要出手攻擊她。他們“猛撲在一起”,深情相擁。

盡管還有另外兩個女人未救出,但由於鐵木真已經重新奪回了妻子,其他事情已不再重要。他已經讓篾兒乞惕人嚐到了同樣的痛苦,因而準備打道回府。《秘史》引述他對襲擊部隊的話說:“我們掏空了他們的心窩……端了他們的老巢……讓他們斷子絕孫……搶奪走那些沒來得及逃走的人……篾兒乞惕人正如鳥獸散,讓我們撤退吧。”

在對篾兒乞惕人取得決定性的勝利之後,在孛兒帖與鐵木真兩人的情感複合之時,這對剛剛重圓的夫婦仍不到二十歲,原本希望快樂地生活在一起,哪怕是片刻也好。但正如生活中常常出現的情形那樣,一個問題的解決又會滋生出另一個新的問題。鐵木真發現孛兒帖懷孕了。《秘史》沒有接著敘述這對夫婦在一起的美好幸福生活,此書對孛兒帖懷孕期間和他們生活在一起的事情保持沉默。在接下來的那個世紀中,這種沉默將在蒙古的政治事務中引起反彈,他們長期地爭論孛兒帖長子的親生父親究竟是誰。孛兒帖於1179年生下了她的第一個兒子,鐵木真給他取名為術赤,意思是“來訪者”或“客人”。很多學者傾向於認為,鐵木真並不相信孩子是他的,但他取那個名字可能是為了表示,在那個孩子出生的時候,他們全都是劄木合家族的客人。

《秘史》此次所詳盡地記述了鐵木真與劄木合之間的關係,這是他們之間忠誠的重續。在這次戲劇般地營救出孛兒帖之後,鐵木真決定帶著他的小集團,加入到劄木合那個更大的追隨者群體中去。鐵木真帶著他的族人來到劄木合的營地,該營地處於廣闊而又肥沃的地區,被稱為霍洪納格(Khorkhonag)山穀,該山穀位於鐵木真祖先的發祥地,處在斡難河和客魯漣河之間。

這是鐵木真和劄木合兩人年輕生涯中的第三次盟誓,他們又一次結成金蘭之好。這次他們是以已成年男性的身份,在一種公開的儀式上盟誓結拜的,並且由追隨者作為見證人。站在懸崖邊的一棵大樹前,他們交換金色的腰帶和健壯的馬匹。他們互換衣服,分享彼此的氣味,承接對方的靈魂;而互換腰帶,則象征著他們已經成年。他們公開誓言“讓我們互相愛護”,共同生活,永不拋棄對方。他們設宴慶賀這次結盟,宴飲狂歡。為展現兩人的親密無間,鐵木真和劄木合兩人共被而眠,就如親兄弟在同一張被氈下長大。

鐵木真家族走出山區的保護,進入草原,跟劄木合集團生活在一起。鐵木真改變了生活方式,由獵人變成為牧人。盡管鐵木真一生酷愛狩獵,但作為劄木合集團的分子,他的家族已不再過一種僅能維持生計的生活,而是過一種更高標準的生活——有可靠的肉類和奶製品供給。鐵木真從劄木合的部民中學到很多有關放牧的生活方式,如,用確定的習俗來管理一年日常生活的方方麵麵,學習有關如何正確地管理母牛、犛牛、馬、山羊、綿羊和駱駝等牲畜的知識,蒙古人稱這些牲畜為“五喙”,因為他們將犛牛和母牛計算在一塊。除作為食物外,所有的牲畜都是極重要的生存財富,馬是它們中的貴族,它除當坐騎外,不會用於其他勞作。

當然,要是氏族間爭鬥不斷的話,在與劄木合的聯合中,鐵木真也就要選擇接受草原勇士式的生活,在草原勇士的角色中,鐵木真將出類拔萃。他們之間的“安答”關係,給予鐵木真在更大的集團內以一種特殊的地位,他不是作為一個真正的追隨者加入其中,《秘史》說到,在一年半的時間裏,鐵木真似乎很滿足於接受劄木合的領導,並向他學習。但是對於一個寧願將自己兄長殺死,也不願受人控製的年輕人來說,任何這樣的安排都將無可避免地使其不快。在這種情況下,舊的草原社會等級傳統也就開始起作用了。

在親屬等級製度下,每個世係都被稱為一種骨頭。血緣最近的、不得近親結婚的那些世係,被認為是“白骨頭”世係。可以互相聯姻的、關係較遠的親戚則被認為是“黑骨頭”世係。由於他們全都相互關聯,每一世係都宣稱其祖先來自某個重要人物,但這種主張的說服力得依賴於他們所展現的能力。鐵木真和劄木合是較遠的表親,但骨頭不同,因為他們都將自己的祖先追溯到同一位女性,而這位女性又有兩位不同的丈夫。劄木合追溯他的祖先是她的第一位丈夫,是草原上的牧人。鐵木真追溯他的祖先是一位森林獵手,在他們的口述曆史中,被稱為“莽漢孛端察兒”,他將那個女人的丈夫殺死後,劫走了她。按照這種血統,劄木合得以宣稱他的世係更高等,因為他的祖先是初生的長子,並且其親生父親是草原牧人。必要的時候,這樣的故事在草原社會中常常被用來強調聯合,但它們同時也有可能提供了仇恨的理由。在鐵木真與劄木合的關係中,有關他們親屬關係的故事同時具有這兩種作用。人們大多可以普遍地通過虛構的血統關係,而不是真正的親屬關係的言說,來實施自己的社會主張。

隻要鐵木真是劄木合集團的一部分,劄木合家族就處於白骨頭的地位,而鐵木真家族則是其遠親、是黑骨頭親戚。隻有他親手建立起自己的群體,而且使他的世係處於中心位置,他才可成為白骨頭。當鐵木真接受了劄木合幾個月的領導之後,《秘史》裏的敘述表明,劄木合開始很少將鐵木真當作“安答”對待,隻是將他當作小老弟;而且劄木合還強調自己的氏族源自於他們共同祖先的長子。正如在他自己的家族關係內已經證明的那樣,鐵木真不是一個會接受被長期當作位居人下者來看待的人,很快,他便不會再接受這種情形。

《秘史》敘述道,1181年5月中旬,劄木合要求拆除冬季營地,向更遠的夏季牧場遷徙。跟往常一樣,劄木合與鐵木真並駕齊驅,處在追隨者和牧群的長長隊伍的最前頭。但也就在那天,劄木合決定不願與鐵木真一起分享他的領導位置。或許劄木合意識到,鐵木真已經在那個群體的其他成員當中深得人心,也可能劄木合隻是對於鐵木真的存在已經感到厭倦。他對鐵木真說,他本人該帶著馬匹在靠近山坡的地方安營紮寨,而鐵木真則應帶著並不重要的綿羊和山羊,在靠近河邊的地方建立另一個營地。白骨頭的劄木合似乎在表明,他的權力就如牧馬者一樣,要比黑骨頭的鐵木真——被視為牧羊娃——的權力更大。

根據《秘史》記載,接到這一命令後,鐵木真就後移到正在行進中的自己家族和牲畜所在隊伍的尾部,去征求訶額侖的意見。他似乎困惑不已,不知道該如何作出反應。然而,一聽到鐵木真向母親講述的這一情形,孛兒帖便打斷他們的談話,憤怒地堅持說,丈夫與劄木合的關係已經破裂了,並且認為無論誰都得走屬於自己的路。夜裏,當劄木合停下來安營紮寨、過夜休息的時候,鐵木真和他的小部分隨從秘密地潛逃了,為了能與劄木合保持盡可能大的距離,以避免他追趕,他們徹夜不斷地前行。按照計劃或出於自發性的選擇,劄木合的許多部下追隨鐵木真逃走了,當然也帶走了他們的畜群。盡管這是在分裂他的部族,但劄木合並沒有去追趕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