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個戰役中,成吉思汗發現很多舊契丹貴族成員渴望幫助他了解其所侵占的土地。其中最重要的人物就是耶律楚材,他來自契丹皇室,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他之所以能引起蒙古人的注意,是因為他在占星術方麵的修養,以及深厚的對肩胛骨的辨識技能,這種技能是通過認讀祭祀用的羊肩胛骨烘燒出來的裂紋,來占卜未來的。由於他是一個土生土長的契丹人,又會講契丹語,因此他能輕鬆地與蒙古人交流,而且他還通曉漢文化。因為他們懂蒙古語和漢語,而且又熟悉書寫和律法以及定居民的傳統,契丹士人在蒙古帝國的行政管理中顯得非常有用,因此成吉思汗更加注意吸引和俘獲各種各樣的士人,盡力采用他們對帝國有益的知識。從那以後,每到一處,成吉思汗都要詢問帶到他那裏去的此類人員,以了解他們有何種技能,以及他們的技能可應用到帝國的什麼地方。
蒙古人的戰法是傳統草原體製的結晶,這種體製已在蒙古發展了數千年之久。優良的武器,最終並不能解釋蒙古人成功的原因。武器技術並不能長時間保密,而且隻要經過幾場戰役之後,一方所有的武器產品都很容易被敵方所用。蒙古人的成功源自於他們的凝聚力和紀律,凝聚力和紀律是遊牧民數千年來在較小的群體中所形成的,此外,成功還源自於他們對首領堅定的忠誠。
幾乎所有地方的士兵都被教導要為他們的首領而死,然而,成吉思汗卻從不要求他的士兵為他而死。最為重要的是,他是懷著保存蒙古人生命的戰略目的來發動戰爭的。與曆史上其他將軍或皇帝輕易地要求無數戰士慷慨赴死不同,成吉思汗從來不願犧牲一個士兵。他為軍隊製定的最重要規則就是要關注士兵的傷亡。在戰場上下,蒙古士兵禁談死亡、受傷或失敗。他們隻是會考慮到,這一切可能會發生。即便提及已死戰友或其他陣亡戰士的名字,也會構成一種嚴重的禁忌。每個蒙古士兵都不得不像個勇士一樣生活著,帶著自己可以不朽的信念生活著:沒人能擊敗他或傷害他,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把他毀滅。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當一切已歸於失敗而又希望不再的時候,蒙古勇士定會抬頭仰望,大聲呼喚“長生天”的名字,作為自己最後的塵世之詞來召喚自己的命運。在草原的戰鬥中,遊牧民會在戰場上留下已死士兵的屍體和他們的物品,讓動物吃掉或被自然腐化。
在遠離故土的農耕土地上,蒙古人擔心屍體無法被自然腐化,而且還擔心當地人可能會褻瀆屍體。在對女真人的戰役中,草原戰鬥的正常模式在發生另一種轉變,蒙古人開始將死亡士兵的遺體送回草原故鄉安葬。戰俘要按照某種方式來運送死屍,大概要將屍體縫裝在皮革袋子裏,然後放到駱駝上或用牛拉的小車中。如果上述做法無法實行,蒙古人就將屍體帶到草地附近,與他的所有物品一起秘密安葬。隨後,他們又將牲畜驅趕到墳墓上方來加以踩踏遮掩,以防農民找到它,並且掘走墓中的物品。
蒙古人並不是在戰爭中獲得榮譽,而是在勝利中贏得榮譽。他們在每次戰役中都隻有一個目標——完全的勝利。為達此目的,使用什麼手段對付敵人,怎樣作戰,或如何避免挨打,這都是無關緊要的。通過狡猾的詭計或殘忍的手段而獲得的勝利,也是一種勝利,並不會給戰士的英勇帶來汙點,因為戰場上有許多其他展現勇敢的機會。對蒙古士兵來說,倘若戰鬥失敗,就沒有個人榮譽之類的東西。據說,成吉思汗曾講道,除非完成任務,否則不會有任何好結果。
蒙古人處處顯示出其聰明才智,而在將女真人的最大資產(即大量的人口)轉變成他們最大債務的能力方麵,蒙古人明顯地更富有創造性。在進攻一個城市之前,蒙古人就會清除四周所有的鄉村。他們會通過擴大十進製軍事組織的方式,強有力地征募當地的勞力。每個蒙古士兵都必須聚集到當地十個勞力,供其驅使;要是他們中有人死了,就必須找到代替的勞力,以便總有十個人供他差遣。作為軍隊的擴大部分,這些俘虜的日常工作就是要找到供給牲畜和士兵的食物和水,還要搜集用於填滿即將圍攻城市的護城河所需的物資,如石頭和泥土。這些被征募的人還要操作各種圍城武器,用木製的或石製的投擲武器來搗毀城牆,另外,還要去推移用於突破城牆的移動塔樓。
對蒙古人來說,農民的生活方式似乎是無法理解的。女真人的領土上滿是人,然而牲畜卻如此之少;這與蒙古迥異,在蒙古,通常每個人都有五到十頭左右的牲畜。於蒙古人而言,農田就是草地,就是花園,農民就像是放牧著的動物,而不是食肉的真正人類。蒙古人用指稱牛羊的相同詞彙,來指稱這些吃草的人。眾多的農民就如同是許多的牧群,而當士兵去把他們圍捕起來或趕走他們的時候,士兵們也會使用圍捕犛牛一樣的詞彙與情感,來圍捕農民。
這個時代的傳統軍隊,將村莊視作掠奪的資源,而將農民視作是被搶奪、被殺戮或可用任意手段來加以擺布的討厭鬼。相比之下,在人數上少於他們所侵入地區的蒙古人,卻對數量眾多的當地人大加利用。蒙古士兵修改傳統的草原策略——利用圍捕敵人牧群,並將它們驅趕到敵人戰線或家園的策略,在士兵們迅速進攻之前,製造大混亂。在這場對付女真人的戰役中,蒙古人就采用了這種針對成群小農的策略。蒙古軍隊分成小部隊,去攻擊未設防的村莊,縱火焚燒,驅趕居民。受驚的農民四處奔命。他們阻塞要道,給女真人的軍需物資運送造成困難。在這場戰役中,超過百萬的難民絕望地逃離鄉村,湧入城鎮;他們消耗了大量的食物儲備,無論他們走到哪裏,都會造成大混亂。
對此時代的軍隊來說,難民潮緊隨軍隊之後並不具有典型性。難民是被置於蒙古人之前的,而且蒙古人還通過一種更直接的方式,將農民當成防護盾牌,並將他們當成活生生的衝擊撞錘來撞擊城門。隻要能保住蒙古人的性命,他們是根本不在乎敵軍傷亡的。戰鬥中死去的俘虜,其屍體被用來填充護城河,形成跨越敵軍防禦工事的通道。女真貴族和他們的百姓被困城內,糧草斷絕;在很多城市,出現了人吃人的現象。不滿情緒漸漸滋長,而且反對女真官員的城市兵變和農民起義也在爆發,女真官員無力保護、供養和控製大批的難民。在最嚴重的一次起義中,女真軍隊殺戮了大約三萬自己的農民。
與行動緩慢而又沿著特定路線前進,或在特定戰場作戰的大規模步兵部隊不同,蒙古人是跨越整個領土作戰的,相繼發生的騷動和混亂,使得蒙古人可以施加各種手段。一次,蒙古人俘獲了一支前去大定城解圍的護送隊和一名高級官員。一位蒙古人穿上這名女真高級使臣的衣服,帶著官方文書,喬裝進入敵方城市。當他到達的時候,按照預先安排,蒙古軍隊就解除包圍並且撤走。一到城內,這個蒙古冒充者就哄騙當地官員們相信,他們剛剛打敗蒙古人。蒙古冒充者隨後檢查辛苦拆除的城市防禦設施,並且監督城內軍隊的撤離。在解除武裝幾周之後,這位蒙古冒充者就通知了蒙古人,蒙古軍隊如閃電般殺回,輕易地就奪取了該城。
蒙古人不僅利用這樣的詭計,而且還無情地使用宣傳手段,在敵軍中散布謠言,來引發焦慮和恐懼。蒙古人散布虛假的信息,在敵軍中造成憂慮,他們說要是女真守軍願提供給他們大量的貓和鳥作為戰利品的話,他們就會答應從被圍城市撤軍。據載,饑餓的居民急切地搜集了這些動物,並把它們交給蒙古人。在得到所有這些動物之後,蒙古人就在這些動物的尾巴上係上點著的火把和旗幟,隨後便放了它們,於是,受驚的動物又迅速竄回到城裏,焚燒城市。這則軼事提供了一份戲劇性的戰爭宣傳。
所有的偵察、組織和宣傳活動結束之後,在進攻最終來臨的時候,蒙古軍隊會設法給敵人製造盡可能多的混亂和大破壞。最普遍的一種進攻形式是“烏鴉群集”或“流星”式攻擊,類似於“灌木陣形”。用鼓作信號,或在夜間燃火,騎兵們就會立即從四麵八方飛馳而至。用當時目擊者的話說,“他們從天而降,而又像閃電一樣,轉瞬即逝。”敵軍被突襲和迅即消逝的行動所困擾,身心俱疲,伴隨一波呼嘯而來的嘈雜之後,緊接著的是一片死寂。在敵軍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蒙古人早已遠去,留給敵軍的是流血和困惑。
從攻西夏開始,成吉思汗就已經發現,漢人工匠熟悉如何製造圍城器械,這些器械可從遠處使用大量的石頭來搗毀城市。漢人已經研製出許多那樣的裝置:對準城牆投擲石頭、燃燒液體以及其他有害物質的彈射器,以及拋石機,這些裝備是通過沉重平衡物的下落而產生能量的一種石弩,它們拋出物體的速度,要比轉矩的彈射器還快。弩炮(即古代投石器)是一種發射大量箭鏃的機械裝置,它所發出的箭能破壞處於其射程範圍之內的各種建築設施,以及消滅所有的人畜。盡管圍城戰史非常古老,但這些武器對蒙古人來說是全新的,而且它們很快就成為蒙古軍隊武器庫的永久組成部分,成吉思汗很重視武器性能以及武器製造者的聰明才智。蒙古軍隊不僅僅要使用這些武器,而且還要獲得製造武器所必需的工程學知識。蒙古人獎勵那些投誠的工匠,每次戰鬥之後,他們就仔細地從俘虜中挑選工匠,強征他們到蒙古軍隊中服役。成吉思汗使工程部隊成為蒙古軍隊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而且每通過一次新的戰役和征服,作戰器械在複雜性和效能方麵,均會得到發展。
於蒙古人而言,圍城器械發揮出了一種特別的魅力,因為它們可使攻擊者安逸地待在城外,遠離他們所厭惡的直接短兵接觸的危險。蒙古人在作戰中很快學會了女真人的火槍技術。火槍是一種塞滿黑色火藥的竹管,當它點著的時候,就會緩慢地燃燒,從槍管尾部噴出火花、火焰以及煙幕,就像是噴火器一樣。這種武器是從爆竹發展出來的,過去常用於點火或作為迷惑敵人和敵軍戰馬的一種裝置。後來,蒙古人又將其加以改裝,更多地用在軍事用途上。
當成吉思汗無法迅速突破敵人的防禦工事時,他就試圖施以計謀,例如佯裝撤退,誘使敵人從他們的要塞裏出來,就如在對付女真人的戰役中,哲別圍攻遼陽那樣。在稱為“狗鬥”策略的運動中,他佯裝撤退,命令部隊留下大批的裝備和軍需品,好像他們是在非常匆忙地潰逃一樣。守城官員見狀,就派兵出去搜集戰利品,但由於守軍的疏忽,他們使用大車和牲畜運送全部物資,結果就阻塞住了大開的城門。就在士兵們處於曠野,而城門又大開的時候,蒙古人發起了進攻,迅速穿過洞開的城門,占領了整座城市。
作為終生的遊牧民,蒙古人早就學會在運動中作戰。對於半兵半農的人而言,逃跑意味著失敗,追趕則意味著勝利。定居民的士兵要把攻擊者從他們的領地中趕走。遊牧民要消滅敵人,無論在進攻或撤退的時候,都該消滅敵人。對蒙古人來說,兩種趨向都象征著戰鬥,逃亡後撤的征服與駐軍占領的征服是一樣的。一旦蒙古人將對手誘出圍牆城市,他們就會使用自己已掌握的、操控大群牲畜運動的手段。最為普遍的是,他們或拉長追擊者的戰線,因為戰線越長防備就越弱,隻要蒙古人將敵人誘進圈套,就易於攻擊;或者逃亡的蒙古人會分成小分隊,這樣就把追擊者也分成了更加容易對付的小群體了。
蒙古人即便是在被死敵所擊潰或追擊的時候,仍會使用更多的計謀來保護自己。要是他們在巡邏中被突襲或被追趕,他們通常會將隨身攜帶的一些貴重物品撒在地麵,以便逃亡。而敵人總是會解散隊伍,拾取物品,並且他們自己之間還經常爭鬥,搶奪物品,這就使蒙古人得以逃脫。在其他情形下,為遮掩他們的行動或使追擊者認為蒙古人比實際的人數還要多,蒙古軍隊會將泥沙拋向風中,或在他們的馬尾係上樹枝,揚起灰塵。
在對女真戰役的第一年之後,蒙古人意識到,對他們來說最大的危險不是來自於戰鬥,而是來自氣候的不適。由於緯度較低以及靠近大河和海洋,空氣變得濕潤,夏季的炎熱和潮濕對蒙古人和他們毛發濃密的馬匹來說,幾乎是無法忍受的。在農耕區和城市,他們屢次遭遇各種可怕疾病。在夏季,戰事幾乎完全停止,大批蒙古人以及大量的馬群,就近撤回到緯度較高以及較為涼爽的內蒙古草原。
1214年,成吉思汗最終包圍了中都(今北京)的黃金汗宮廷。宮廷已發生過政變,新黃金可汗經受了如此多的內部鬥爭,再也不願麵對長期的圍攻,他同意與蒙古人和解,以換取他們的撤軍。黃金汗獻給蒙古人大量的綢緞、金銀以及三千匹馬和五百童男、童女。為訂立這一協議,黃金汗承認自己是成吉思汗的附庸,並將一位公主送給成吉思汗做妻子。
作為回應,成吉思汗解除了中都之圍,並開始長途跋涉,準備返回戈壁以北的蒙古家鄉。契丹人收回了大部分領土,皇室也得到了恢複;女真人允許契丹人保持一個自己的小王國。成吉思汗表明了自己並無統治這些地區或設立一個蒙古政府的意圖——隻要他能得到自己所想要的貨物。正如他讓畏兀兒人和西夏人掌管他們自己的領土一樣,隻要女真人和契丹人繼續臣服於蒙古人並且納貢,他就樂意讓他們用其認為合適的任何方式來管理他們的王國。
由於契丹人和女真人都承認成吉思汗是他們所有人的最高君主,他便沒有其他理由繼續停留在他們的領土上。夏季剛剛開始,但炎熱和幹燥就已使蒙古軍隊無法跨越戈壁,返回家鄉。於是,他們就在位於戈壁南端一個叫多倫泊(七湖)的地方消夏。等到秋日涼爽的時節,部隊就可縱情狂歡、宴飲,欣賞他們已俘獲而又正要帶回家鄉的樂師和歌伎們的精彩演技。
然而,蒙古人剛從新近征服的領土上撤走,女真朝廷就開始違反協議。由於懷疑自己的百姓秘密支持蒙古入侵者,保留了王位的黃金可汗撤出首都中都,整個朝廷也南逃開封,女真人認為那裏會很安全,蒙古軍隊無力突破。對成吉思汗來說,黃金可汗的出逃是一種背叛新盟約的行為,是一種叛亂。盡管成吉思汗已經離開位於斡難河和客魯漣河之間的家鄉三年多,但他還是準備返回女真領土,再度征戰。他組編了一支用於第四個年頭作戰的軍隊,從內蒙古揮師而下,再次回到僅數個月之前他和他的軍隊曾經突襲過的中都。
黃金可汗留下部分士兵守衛舊都,但士兵和百姓們都明白自己已經被拋棄了。成吉思汗前一年的勝利,在敵人內部各階層,尤其是在那些被黃金可汗所拋棄的人之中,激起了一陣支持的浪潮。按照中國人的傳統觀點,戰爭的勝利屬於那些上天所青睞的人——他的成就在日益增加,對漢人農民和女真戰士而言,成吉思汗明顯擁有天命,如果反對他,那就是在冒犯上天本身。黃金可汗的很多女真和其他部落戰士,也認識到成吉思汗是一位真正的草原勇士,就像占領以及定居在城市之前的他們的祖先那樣。比起這些腐化墮落而又不顧他們死活的統治者,漢人農民和女真戰士與成吉思汗有更多的共同點。女真將領們就帶領整個軍團,一起投奔蒙古軍隊。
成吉思汗與新近並入的盟友一起,輕而易舉地就占領了中都。然而這一次,他不會再給敗北的女真人以納貢的機會。這座城市將遭到毀滅和劫掠。蒙古人將獲得所有的一切。一旦該城即將攻陷的形勢變得明朗,成吉思汗就將最後的攻擊任務交給部下去完成。由於忍受不了夏季炎熱,並且又討厭定居生活的汙穢,成吉思汗離開中都,返回緯度更高、天氣更幹燥而土地又更加空曠的內蒙古草原。他委派契丹將領哈台(Khada)和他的軍隊劫掠該城,因為他們習慣於管理城市,而且還非常熟悉如何榨取財富。蒙古官員們待在一定距離的城外,等待著帶給他們登記在冊的掠奪物。成吉思汗期望使用蒙古人常用的而又行之有效的方式來進行洗劫,因為他曾用這一方式擊敗過塔塔爾人。按照蒙古人的方式,士兵們將搜集起來的掠奪物,視作為他們在群獵中的獵物收獲一樣,在全體蒙古人中間,按照他們的等級進行分配。直至最後一粒黃銅扣或最後一粒銀,所有的一切都得按照精確的方案進行分配——從可汗得百分之十的份額,到孤兒寡婦的特定份額。
然而,蒙古的新盟友或是不了解這一分配製度,或是簡單地拒絕遵守這一製度。他們中的許多人,尤其是契丹人和漢人,曾受到壓製,並且又對女真人深感不滿,他們渴望複仇和摧毀敵人。他們認為每位士兵都有權保有他所奪取的東西。他們從宮牆上拆走黃金製品,撬開鑲嵌的寶石,搶奪裝滿金銀的箱櫃。他們把貴重金屬裝載到牛車上,將一捆一捆的綢緞綁到他們的駱駝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