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5 算端與可
汗的較量
Sultan Versus Khan
於遊牧民而言
,戰爭就是一種生產。
對士兵們來說,
戰爭則意味著成功與富有。
——劄奇
斯欽《蒙古研究論文集》
1219年,兔兒年,成吉思汗開始了西征花剌子模的軍事行動,並在次年春天,穿越沙漠抵達那裏,突然出現在布哈拉守軍防線背後的縱深處。在這年結束之前,蒙古人已經占領了花剌子模帝國的所有主要城市,而算端則被其人民拋棄,在裏海的一個孤島上做垂死掙紮,他試圖在那裏尋求庇護,以躲避成吉思汗士兵的窮追猛打。
蒙古人越來越深入到新的地區作戰,在四年的征戰中,他們就像拍打蒼蠅一樣,橫掃中亞各城市。在十多種語言中,這些城市的名字是用一種毫無章法的音節組合到一起的:布哈拉、撒馬爾罕、訛答剌、玉龍傑赤、巴裏黑、費納喀忒、忽氈、梅爾夫、你沙不兒、鐵爾梅茲、也裏、巴米揚、哥疾寧、白沙瓦、可疾雲、哈馬丹、阿兒迭比爾、馬剌合、大不裏士、第比利斯、打耳班、阿斯特拉罕。從喜馬拉雅山脈到高加索山脈,從印度河流域到伏爾加河流域,成吉思汗的軍隊壓服了他們在任何地方所遇到的所有軍隊。每座被征服的城市都有其自身的故事,隻是事件的經過略微不同而已,但結局都是一樣的。沒有任何城市能抵抗衝擊。沒有任何城堡可幸免於不被占領。祈禱無以解救民眾的生命。沒有官員能買通或說服他們免於降服。沒有人能減緩蒙古主宰者前進的腳步,更不要說阻止它。
成吉思汗的鐵騎橫掃花剌子模,他侵襲的是一個比蒙古帝國更早建立僅僅十二年的新王國,但他攻擊的不僅僅是一個帝國,而是整個古代文明社會。十三世紀的伊斯蘭國家,包括有阿拉伯、突厥和波斯文明,它們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國家,而且從天文學與數學,到農藝學及語言學,在幾乎所有的知識方麵,它們都是最高度發達的;在總人口中,它們擁有世界上最高的識字比例。相較於歐洲與印度,那裏隻有教士能閱讀,在中國則僅有政府官員能閱讀,而在伊斯蘭世界,幾乎每一個村莊都至少有一些人能讀《古蘭經》,還能解釋伊斯蘭法律。當歐洲、中國和印度僅達到一種地區性文明水平的時候,伊斯蘭因為有更為高度發展的商業、技術以及普遍的受教育程度,所以他們是最靠近擁有一種世界級文明的,然而,正是由於他們比世界其他地區的水平要高出很多,因此他們受到的損害也就最大。蒙古入侵者在此地造成的損害,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大得多。
正如在北部中國那樣,原來的遊牧契丹、女真和西夏部落統治著農業人口;橫跨中東的地帶則有以前的突厥部落,例如塞爾柱人與土庫曼人,他們征服和統治了各種各樣以農業居民為主的部落。一連串突厥人控製的政治版圖,從今天印度、巴基斯坦以及阿富汗領土,橫跨波斯,進入地中海沿岸今土耳其安納托利亞地區的中心地帶。這一地區的文明以古代波斯文化為基礎,它受到來自阿拉伯世界和來自從羅馬到印度之間的早期古典文明的巨大影響。在中東的文化組合圖上,包括有相當少數人口的猶太人、基督徒,以及其他宗教和語言族群。然而,大體說來,學者、法官以及宗教領袖都說阿拉伯語,引用《古蘭經》的話。士兵們能講本部落的突厥方言。農民則用很多波斯語方言來講話和歌唱。
盡管在成吉思汗突然出現的時候,這個地區很富裕,但其社會生活的複雜性,還是使許多王國處於分裂狀態:政治對抗、宗教緊張以及文化對立。作為一位驟然顯赫的突厥人,花剌子模算端幾乎無法在他的伊斯蘭部眾間找到任何同盟者,大部分阿拉伯人和波斯人,把他視作野蠻的征服者。花剌子模算端和巴格達、阿拉伯哈裏發之間的關係如此緊張。據幾位編年史家說,哈裏發大概給成吉思汗送去過密信,請求成吉思汗進攻算端,密信是文在一個人的頭上的,此人順利穿越花剌子模領土,來到蒙古人那裏。盡管不足憑信,但文身密信的故事在伊斯蘭世界廣泛流傳,並且賦予成吉思汗攻打算端的戰爭以一定的合法性,因為那些伊斯蘭民眾是在尋找一種支持不信教者、反對穆斯林算端的宗教理由。根據一個可能真實的敘述,哈裏發送給成吉思汗一份禮物,即送去大量在“聖地”(今巴勒斯坦)俘獲的十字軍戰士,進一步援助蒙古人的進攻。由於成吉思汗並不需要步兵,就釋放了他們,而他們中的部分人則帶著有關蒙古征服者——他們以前並不知道——的最初謠言,最終回到了歐洲。
除與伊斯蘭鄰邦關係緊張之外,花剌子模算端還在自己的國家和家族內麵臨無數的分歧。算端經常與他的母親爭吵,她事實上與他擁有一樣的權力,而蒙古入侵的威脅,則加劇了他們之間的不和,這些不和包括從如何管理國家,到怎樣準備戰爭的方方麵麵。正是她的兄弟,搶奪了第一個蒙古商隊而促使戰爭突然爆發,但她不許兒子懲罰她的兄弟以避免戰爭,算端母親加劇了與蒙古人之間的緊張關係。要是統治家族的壓迫不那麼具有威脅性的話,大量的波斯和塔吉克民眾與他們的統治者之間就會多少有些情感認同,甚至比那些駐紮在城內利用民眾而非保護民眾的突厥士兵還更有認同感。突厥士兵在保護他們所駐紮的領土方麵,沒有多少既得利益,而且士兵們也毫無熱情冒險去解救他們所輕視的民眾。
成吉思汗突然降臨花剌子模城市的時候,他指揮著一支人數約在十萬到十二萬五千之間的蒙古騎兵部隊,並有總數在十五萬到二十萬之間的由畏兀兒和其他突厥盟友、一群漢人醫生以及工兵所組成的部隊作為補充。相比而言,花剌子模統治者在他的整個帝國內,有大約四十萬武裝起來的士兵,而且他們又具有本土作戰的優勢。
蒙古人答應公平對待那些投降的人,但對那些抵抗的人,蒙古人則誓言要摧毀他們。如果民眾通過提供食物的方式來表達願意作為血族親戚的話,蒙古人就會將他們當作家族成員一樣對待,並給他們提供保護和某種基本的家族權利;但要是拒絕的話,他們就將會被視作敵人。成吉思汗對圍城所提出的條件,既簡單又使人覺得恐怖,正如他向你沙不兒的市民送去的信息說:“指揮官、德高望重者以及平民都知道,上帝已賜予我從東到西的世界帝國,無論誰降服都將得到寬恕,但對那些敢於反抗的人,他們和他們的妻子、孩子以及依附者都將會遭殃。”同樣的觀點在那個時代的許多文獻中都能表現出來,有一種亞美尼亞編年史,它最為清楚地引證過成吉思汗的話:“那是上帝的意誌要我們占領世界以及維持秩序”,來強製實行蒙古人的法律,征收賦稅,而對於那些拒絕其要求的人,蒙古人則有責任去“消滅他們並且摧毀他們的處所,以使其他的聽聞者感到恐懼,而不再覆轍重蹈”。
有些城市不戰而降,有些城市則僅需幾天或幾周就被攻破,而隻有少數最為頑強的抵抗城市,才能拖延幾個月。成吉思汗從攻打女真城市的戰役中學到很多經驗:他不僅知道該如何完全奪取設防城市,還知道其後該如何對付他們,他尤其明白的是該如何最有效地去搶劫他們。成吉思汗不想再重蹈搶劫中都時混亂無序的覆轍。在花剌子模,他采用了一種新的而又更加有效的方法,那就是在開始搶劫之前,先清空城裏的所有民眾和牲畜,這樣,當他們搶劫的時候,其部下的危險就可降至最低。
在搶劫開始之前,蒙古士兵會對每個敵方城裏的居民采用一種相似的步驟。首先,他們要殺掉士兵。依賴騎兵的蒙古人,他們完全不使用訓練有素的步兵來防守要塞城牆,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們並不想在他們和蒙古家鄉之間,留下大批阻礙通道的昔日敵軍。他們總是希望有一條暢通無阻的、開闊的回家之路。處決士兵之後,蒙古官員會派書記員去按職業劃分平民。專門職業的人包括任何能用各種語言閱讀和書寫的人——書記員、醫生、天文學家、法官、占卜者、工程技術人員、教師、阿訇、猶太傳教士和牧師。蒙古人尤其需要商人、駱駝夫以及會說多種語言的人,還有工匠。這些為蒙古人所用的工匠,他們隻要從事自己的行業,而不需參戰、放牧或狩獵。日漸發展壯大的帝國幾乎在一切可能的服務領域,都需要熟練的工匠,包括鐵匠、陶工、木匠、織工、皮革匠、染工、礦工、造紙工、吹玻璃工人、裁縫、寶石匠、樂師、理發師、歌唱者、娛樂表演者、藥師以及廚師。
無業人員則被聚集起來,在下一次攻城戰中幫助搬運輜重、挖掘防禦工事、作為人體盾牌、當作填塞物被推入城壕,或在蒙古人的征戰中獻出生命。對那些並不適合這些任務的人,蒙古士兵就加以屠殺,或把他們留下。
在成吉思汗的中亞征服戰中,有一群被俘者遭受了最為悲慘的命運。蒙古占領者屠殺富人和有權力的人。在十字軍東侵期間,歐洲與中東實行的是武士風度的戰爭規則,敵對的貴族非常膚淺而又自負,他們之間彼此尊敬,然而卻又隨意屠殺普通士兵。他們不是在戰場上處死其貴族敵人,而是更傾向於將俘獲的貴族敵人當作贖回家族成員或國土的人質。蒙古人並沒有采用這個慣例。相反,他們試圖盡可能快速地處死所有的貴族,以防止貴族們在以後的戰爭中反對他們,而且成吉思汗從未接受敵方貴族進入他的軍隊,並且他也很少通過任何其他的方式,來接納貴族們為蒙古人服務。
成吉思汗並不是一直都貫徹這一政策的。在最初針對女真人、西夏人以及黑契丹人城市的征服過程中,成吉思汗常常保護富人,甚至在擊敗一些統治者之後,還允許他們當權。但女真人和西夏人在他的軍隊剛一撤退的時候,就立即背叛他。成吉思汗抵達中亞伊斯蘭國家的時候,他已經吸取了有關忠誠、信任以及利用富人和有權勢者方麵的教訓。在極為關注公眾態度和觀點的過程中,他還認識到,普通民眾很少關心慵懶富人們的事情。
通過處決貴族,蒙古人基本上斬斷了敵人社會體製上的“頭顱”,並將未來的反抗減到最少。有些城市在戰場上損失了貴族之後,或由於它們的統治家族被滅絕,那些城市就無法充分恢複,得到重建。成吉思汗想讓那些忠誠於蒙古人、並且對蒙古人感恩戴德的官員們獨占權力,並獨享威望;出於這個理由,他隻認可自己所授予的頭銜。即便是一位想要保留舊頭銜的諸侯或國王,也必須經由蒙古當局重新授予。在羅馬教皇使節普蘭諾·卡爾平尼於1245年至1247年遊曆蒙古的報告中,他常常抱怨蒙古人對上層貴族民眾缺乏尊重。最低等的蒙古人也可走在來訪國王和女王的前頭,並且可以粗言對待他們。
算端的母親是帝國中最有權勢的婦女,她的命運就顯示出蒙古人對貴族婦女的態度。蒙古人俘獲了她,並且處死了她宮廷裏的大部分成員和大約二十位家族成員。隨後,他們把她押解到蒙古,讓她在屈辱的奴役中度過十年的餘生,她就是在那裏從曆史上消失了。這樣一位婦女並沒有因為她的出身而獲得尊重和敬佩,就像是一位被俘者,她的價值隻取決於她的技術、工作和服務。
蒙古人每經過一座城市,他們身後就很少留下有價值的東西。好不容易從蒙古人手中逃出的地理學家雅古特·哈馬維,在一封寫於剛經入侵之後的信中,他熱情地描寫了美麗而又奢華的宮殿,蒙古人“清除掉這些宮殿,就像是從紙上抹去一行行的筆跡那樣,那些住所成為貓頭鷹和大烏鴉的住處;叫梟[ 一種有耳毛並發出顫抖如同哨子般聲音的鳥,有時喻指凶兆預言者。——譯者注。
]在那些地方應答彼此的嗚咽,而在那些大堂裏,則是厲風呼嘯”。
在穆斯林的眼中,成吉思汗成為冷酷無情的代表。當時的編年史家采用了成吉思汗一種極不可信的陳述:“一個人能體驗的最大快樂,就是征服敵人,並且驅趕他們。騎走他們的馬,奪走他們的財產。看著他們最親的人淚流滿麵,並把敵人的妻子和女兒攬在懷裏。”成吉思汗並不認為這種世界末日來臨似的描寫是種貶損,而且他似乎還鼓勵這些編年史家。由於成吉思汗喜歡利用他所遇到的一切,因此他找到一種有效的辦法,來利用這些高識字比率的伊斯蘭民眾,並使這些敵人成為一種左右公眾輿論的有效武器。他意識到,傳播恐怖的最好方式不是通過士兵的行為,而是通過文人的筆。在報紙出現之前的那個時代,知識分子的信函在形成公眾輿論方麵,發揮著主要的作用,在征服中亞的過程中,他們在代表成吉思汗的利益方麵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實際上,蒙古人操縱宣傳的機器,他們常常誇大戰爭中的死亡人數,宣傳之語傳到哪裏,哪裏就傳播著恐懼。
到1221年8月,進入戰爭僅僅一年,蒙古官員就向高麗民眾索要十萬張優質紙。紙張數量顯示出蒙古人保存的記錄越來越多,就如同帝國規模日漸發展的速度那樣快,但索要紙張的命令,也象征著蒙古人重視書寫他們的曆史。漸漸地,紙成為成吉思汗武器庫中最有效的武器。他在記錄其成就和歌頌其功德方麵,毫無興趣;相反,他允許民眾自由地傳播有關他或蒙古人的最壞的和最難以令人置信的傳聞。
蒙古人從每個被征服的城市中派出代表團到其他城市,向未征服城市的民眾講述成吉思汗勇士們近乎超自然的能力所造成的空前恐怖。在目擊者的記述中,那些傳言的力量仍能感覺得到,這些記述由編年史家所記錄,例如曆史學家伊本·阿昔兒,他在位於今伊拉克的摩蘇爾城度過了這個征服時代,那時蒙古人的戰爭差一點就要打到那裏。他在其著作《全史》(英文名稱為《完美史》或《完全史》)裏,記載了難民的敘述。起初,伊本·阿昔兒似乎不太相信這些敘述:“關於韃靼人的恐怖,這些傳聞對於作為聽者的我來說,幾乎是難以置信的。”但他很快又對那個複述熱心起來:“據說隻要一個蒙古人進入一個村莊,或進入一個有很多人居住的地區,他就能持續不斷一個接一個地屠殺他們,而且沒人敢反抗這位蒙古騎兵。”從另一則報道中,他聽到:“一位蒙古人抓到一個俘虜,但他隨身沒有攜帶處死這個俘虜的任何武器。於是他對俘虜說,‘把你的頭置於地上,不許亂動,’俘虜按照命令那樣做了,韃靼人走開,取劍回來,立刻就把那個俘虜殺了。”
每一次的勝利都會紛紛釋放出新的宣傳,成吉思汗戰無不勝的言論開始傳播。雖然傳聞很不可信,但那個時候他們對整個中亞有著巨大的影響。伊本·阿昔兒悲歎蒙古人的征服,是“對伊斯蘭教和穆斯林致命打擊的宣告”。他略帶戲劇性地補充說:“哎呀,我寧願我的母親沒有生我,或者我已經死去,我寧願這件事情被遺忘。”他同意寫出這些血腥的細節,僅僅是因為“許多朋友勸我把它記錄下來”。他將蒙古人的入侵稱為是“自全能的上帝創造亞當以來,全人類最大和最可怕的災難,尤其是對穆斯林來說……”相比較而言,他指出,在蒙古人對穆斯林屠殺之前的曆史中,最大的屠殺是針對猶太人的,然而蒙古人對穆斯林的屠殺更為駭人,因為“僅在一個城市中被屠殺的穆斯林總數,就超過了所有的以色列人”。伊本·阿昔兒唯恐讀者懷疑,他誓言對蒙古人行為的細節描寫是準確的:“蒙古人的所作所為使所有聽說過的人都感到恐怖,你們該請上帝來闡明全部詳情,讓你們懂得它們之間的真正聯係。”然而,慷慨激昂的華麗文辭,似乎是在努力喚醒伊斯蘭同胞,而不是在準確地記載蒙古人的征服。
盡管蒙古軍隊實行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殺戮,並幾乎是將死亡當作一種政策,而且可以肯定的是,他們還將死亡當作是製造恐怖的一種思考方式,然而他們卻又以一種影響重大而又令人吃驚的方式,脫離了那個時代的普遍慣例。蒙古人並不實施嚴刑拷打、毀傷肢體或使人殘廢。在那個時代,戰爭通常是以一種恐怖的形態來進行的,而且同時代的其他統治者,通過公開拷打或駭人聽聞的斷肢毀體的方式,使用原始而又野蠻的策略,向民眾灌輸恐怖和驚悸。在1228年與算端之子劄蘭丁的一次戰爭中,四百蒙古戰俘落入敵手,他們非常清楚自己將必死無疑。得勝者將蒙古士兵帶到伊斯法罕附近,把他們捆在馬後,拖著他們在城裏遊街示眾,以取悅城市居民。所有的蒙古戰俘在公開的娛樂消遣中被處死,隨後又被喂狗。因為這一公開的嚴刑折磨,蒙古人永遠不會原諒那個城市的文明居民,而且,城市終將付出代價。另一個事例,蒙古軍隊在戰爭中失利,波斯勝利者用釘子釘入蒙古戰俘的頭顱,將他們處死,按照蒙古人的信仰,頭顱是靈魂的中心。這一事件在一個世紀之後的1305年又再度重演,當時,德裏算端把處死蒙古戰俘當成是公眾娛樂,用大象來踩踏他們。隨後,他又用戰爭中被殺或被俘蒙古人的頭顱,堆成一個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