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慢慢地走上不兒罕·合勒敦——蒙古最神聖的山——多岩石的斜坡時,風兒使馬蹄邊的新雪飄動起來。馬兒急促地噴出一陣陣鼻息,蒸發在清爽的空氣中;它的頭劇烈擺動。由於長時間的緊繃,並在空氣稀薄的海拔高度吃力地攀登,它的心髒怦怦直跳,聲音很大,以至於我在疾風中都能聽見,我感到,它心髒的跳動已通過我的大腿傳到我的心髒。當我們在明亮清澈的陽光下歇息時,我們能清楚地看見四方的地平線——在群山之巔峰,在多石之原野,在蜿蜒之河流,在凍結之湖泊。

成吉思汗完成任務時就會回到這裏,在每一次勝利後,他就到這裏歇息休整、恢複元氣並整裝待發。他改變了世界,但是卻不允許他的出生地有任何改變。今天,老鷹還是在春天的高空翱翔,昆蟲依舊在夏天鳴叫,就跟在他那個時代一樣。遊牧民在秋天遷往山丘,狼群在冬天四處覓食。當我閉上雙眼時,我仍舊能聽到遠處成吉思汗戰馬的隆隆蹄聲,那是它們在中國、歐洲和印度飛奔馳騁的聲音。

離開草木叢生的山脈,騎著馬兒找到我們的吉普車,大家決定返回到故事開始的地方,即我們開始探險的地方,篾兒乞惕人就是在那裏從鐵木真手中掠走孛兒帖。草原向四麵八方延伸,直到地平線,它上麵沒有樹木,沒有受到建築物、公路、圍牆、電線的損傷,也沒有現代世界的其他疤痕。在多次的訪問中,我學會像蒙古人一樣通過季節的色調來識別這塊土地。短暫的綠色夏天吸引鳥兒前來交配;黃色的秋天誘使馬兒疾馳奔跑、山羊啃咬烘幹的植物;在白色的冬天,將會發現駱駝在結冰的河旁慢慢地來回踱步,尋找叢叢幹草;棕色的春天隻是為那些靠植物為生的牲畜和人,提供一段等待植物新生的時間。多少世紀以來,這裏與世隔絕、遙遠偏僻、沒有變化,但這裏卻是鐵木真長大成人、並把蒙古人從一個部落變成一個民族的地方。

我們想回到那個多風的地方,回到那個我們認為擄掠事件發生的地方。一路上,我們一行人在刺骨的寒風中變得十分安靜,它就像在一旁抽打我們一樣。我們完成了使命,帶著對那裏所發生之事的新的驚奇趕回到原地。大堆的石頭勾勒出許多舊宿營地的輪廓,這些石頭曾經被用來拴住暴風中的氈帳。這些蒙古營地如今顯得冷清和空曠。似乎隻要一踢塵土,我就可以感到從最後的營火中升起的煙灰的溫暖;如果掃去白雪,我就會看見凍土上的馬蹄印。這些石頭看上去是十分隨意地被扔在那兒,仿佛主人隨時都有可能回來,抹去上麵的灰塵,或是為他的犛牛和綿羊再次建立一個冬季營地,或是再次建立一個世界性的帝國首都——無論是哪一個,此時此刻都是最需要的。

嘯嘯風聲中,我們靜靜地站在一起,裹緊夾克,摘下帽子,凝視著大地。我們一隊人一個接一個地走過去,搜集很多石頭,並將它們堆積在一個地方,數千年來,遊牧民就是以這種方式來標記重要地點的。有一位年長的養馬人,他是當地的一個首領,拾起一些幹燥的馬糞,把它堆在石堆前麵,此時,其他人則敞開飄動的迪爾擋住大風,於是養馬人就點燃馬糞,一位母親就是以同樣的方式將火點著,隨後她的家人就圍著火堆搭起氈帳。

馬糞一點燃,O.蘇赫巴塔爾教授就把地上細小的雪鬆香撒進火中。鬆香味沁人心脾,它使我們從長途追尋的興奮中放鬆下來,同時也使我們的目光聚焦在火堆上。熏香的煙味嫋嫋升起,燃燒的馬糞似乎是在發送信號,表明我們這段時間的探索所獲得的成功和結論。所有人都非常吃力地曳足而行,逐漸地使自己直起身子。每種文化背景下的人民都以自己的恰當方式穿著打扮,以示對別人的尊重和禮貌。對蒙古人來說,三顆胸扣必須牢牢地扣緊,衣領拉直,迪爾的袖子翻過來蓋住手腕和部分前臂,每個人係緊金腰帶,然後拉開迪爾的上麵部分,使它變得鬆散和寬大。

就在我們認出當初我們經過的那個地方時,牧人們要求蘇赫巴塔爾教授用一塊碑石在這裏做個標記,這樣的話,人人都會知道這裏所發生過的事。住在附近的一位女士解釋說,這些事情已經被封鎖很長時間,所以現在,他們想讓孩子了解真相;對他們來說,記住這些事情的方法就是把它們刻在石頭上。所有的牧人都很尊敬這位老教授,他們認識他是在清洗學者運動開始後,當時教授生活孤獨,並有極大的危險,但他還是開始了他那超過百萬公裏的旅程,去追尋成吉思汗的蹤跡,在這個過程中,他得到牧人們的熱情接待,牧人們為他提供保護、住宿和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