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王來了聘書,李白是很矛盾的,妻子宗氏也極力反對。自古以來,參與涉及皇位爭奪的事情,一旦站錯隊,後果不堪設想。
然而,說客韋子春是李白的朋友,加上李白也有爭取為國效力的準備。此時,天下富庶太平之地都在永王治下,不少人都對永王寄予厚望。李白權衡再三,決定加入永王的隊伍,成為幕僚(參謀)。十二月,永王沿江而下,打算前往金陵穩定局勢,伺機北伐。
第二年,也就是肅宗至德二年,正月,李白正式參與永王的軍隊。為了壯大軍隊的聲勢,李白特地寫了一組《永王東巡歌》十一首。
永王東巡歌·其五
二帝巡遊俱未回,五陵鬆柏使人哀。
諸侯不救河南地,更喜賢王遠道來。
然而,永王顯然不是李白和其他人想象中的賢王,當然也不像後來史書上所說的永王主動叛亂。總之,肅宗任命高適為淮南節度使,討伐永王的“叛軍”。沒錯,就是那個當年和李白杜甫一起在孟渚澤打獵的高適。
高適采取分化、瓦解敵軍的策略。僅僅一個月,永王就在丹陽吃了敗仗,丟了性命。李白隻得開始逃亡,可惜最後還是在安慶被捕,關押在潯陽的監獄裏。這下,李白麵臨的可是謀反的死罪。他的妻子宗氏四處奔走,找關係營救,李白也在獄中寫信向他人求情,其中就包括高適。可惜,高適沒有任何答複。畢竟牽扯到皇室內部鬥爭,作為軍事高級指揮的高適不能有任何意氣用事。
最後,江南宣慰司的宋若思出麵求情(可能是高適授意的),免除了李白的死罪。但是活罪難逃,李白被判處流放夜郎,而且是終身流放。此時的李白已經五十七歲,就算不是終身流放,也很有可能在半道上因為水土不服或者勞累暴斃而亡。
現在有人說,這次事件充分說明了李白的短視與政治白癡。然而,當時的情況,很難說永王和肅宗誰對誰錯。要知道,肅宗雖然已經即位,但是永王也是太上皇玄宗欽定的軍事指揮,而且手下有膏腴之地。肅宗的即位反而有謀逆之嫌疑。至於所謂的永王叛變、肅宗平叛,不過是作為皇位爭奪勝利者的肅宗對自己手足相殘的辯解。對於這種大敵當前還玩窩裏鬥的行為,李白充滿了鄙夷。這種心態在他當時留下的作品中占了主流。
上留田行
行至上留田,孤墳何崢嶸。
積此萬古恨,春草不複生。
悲風四邊來,腸斷白楊聲。
借問誰家地,埋沒蒿裏塋。
古老向餘言,言是上留田,蓬科馬鬣今已平。
昔之弟死兄不葬,他人於此舉銘旌。
一鳥死,百鳥鳴。一獸走,百獸驚。
桓山之禽別離苦,欲去回翔不能征。
田氏倉卒骨肉分,青天白日摧紫荊。
交柯之木本同形,東枝憔悴西枝榮。
無心之物尚如此,參商胡乃尋天兵。
孤竹延陵,讓國揚名。高風緬邈,頹波激清。
尺布之謠,塞耳不能聽。
所謂尺布之謠,是說漢代一首感慨兄弟相殘的民謠:“一尺布,尚可縫;一鬥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可以看出當時李白對這樣的結果是多麼地不服和不滿。然而再不滿也沒辦法,事情已經這樣了。
就在皇室成員還忙於內鬥的時候,叛軍內部則是父子相殘。安慶緒幹掉了父親安祿山,郭子儀趁著叛軍內部不穩,在九月收複了西京長安。年底,玄宗回到長安。為了紀念,玄宗宣布賜酺五日,也就是說政府請客發福利,邀請一些人聚會吃喝五天。可惜,李白因為是戴罪之身,沒有能夠參與。
流夜郎聞不預
北闕聖人歌太康,南冠君子竄遐荒。
漢酺聞奏鈞天樂,願得風吹到夜郎。
此時李白的遭遇也牽動著一位老朋友的心。作為朋友和後生的杜甫此時一直掛念著這個倒黴的文豪。“故人入我夢,明我長相憶。”“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孰雲網恢恢,將老身反累。千秋萬歲名,寂寞身後事。”
肅宗乾元元年,公元758年,李白正式由潯陽出發,踏上了流放的路途。有意思的是,作為國民偶像的李白,流放的路途變成了旅途,不僅走走停停,到了名勝古跡還能去玩玩。能夠將流放變為一次單程的旅行,不因為別的,就因為他是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