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長漂”青年(1 / 2)

杜陵有布衣,老大意轉拙。許身一何愚,竊比稷與契。

居然成濩落,白首甘契闊。蓋棺事則已,此誌常覬豁。

窮年憂黎元,歎息腸內熱。取笑同學翁,浩歌彌激烈。

非無江海誌,瀟灑送日月。生逢堯舜君,不忍便永訣。

當今廊廟具,構廈豈雲缺。葵藿傾太陽,物性固莫奪。

顧惟螻蟻輩,但自求其穴。胡為慕大鯨,輒擬偃溟渤。

以茲誤生理,獨恥事幹謁。兀兀遂至今,忍為塵埃沒。

終愧巢與由,未能易其節。沉飲聊自遣,放歌破愁絕。

歲暮百草零,疾風高岡裂。天衢陰崢嶸,客子中夜發。

霜嚴衣帶斷,指直不得結。淩晨過驪山,禦榻在嵽嵲。

蚩尤塞寒空,蹴蹋崖穀滑。瑤池氣鬱律,羽林相摩戛。

君臣留歡娛,樂動殷樛嶱。賜浴皆長纓,與宴非短褐。

彤庭所分帛,本自寒女出。鞭撻其夫家,聚斂貢城闕。

聖人筐篚恩,實欲邦國活。臣如忽至理,君豈棄此物。

多士盈朝廷,仁者宜戰栗。況聞內金盤,盡在衛霍室。

中堂舞神仙,煙霧散玉質。煖客貂鼠裘,悲管逐清瑟。

勸客駝蹄羹,霜橙壓香橘。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榮枯咫尺異,惆悵難再述。北轅就涇渭,官渡又改轍。

群冰從西下,極目高崒兀。疑是崆峒來,恐觸天柱折。

河梁幸未坼,枝撐聲窸窣。行旅相攀援,川廣不可越。

老妻寄異縣,十口隔風雪。誰能久不顧,庶往共饑渴。

入門聞號啕,幼子饑已卒。吾寧舍一哀,裏巷亦嗚咽。

所愧為人父,無食致夭折。豈知秋禾登,貧窶有倉卒。

生常免租稅,名不隸征伐。撫跡猶酸辛,平人固騷屑。

默思失業徒,因念遠戍卒。憂端齊終南,澒洞不可掇。

杜甫在長安的生活,完全不像當年遊曆一樣逍遙自在了。一方麵,他在長安沒有田產,隻能勉強討生活。那個時候,商品經濟還不發達,如果在某地沒有田產,那麼很難過上好日子,除非有俸祿,或者大塊的封邑,出產的糧食滿足家人生活需要之後還足夠路上運輸人員的開銷。另一方麵,這個時候他老爸也去世了,原本可以享受的俸祿沒有了,或者說白了就是沒老可以啃了。李白雖說雲遊天下,可是基本上大本營沒怎麼變過,也是因為田產。

還有一個不是原因的原因,杜甫年輕的時候沒有把握住機會出名,此時的文壇上李白等前輩已經聲名鵲起,所以也很難賺取潤筆稿費什麼的。何況,杜甫認為“名豈文章著”,對於這些,大抵是有些不屑一顧的吧。

前麵已經說過,相比於李白,杜甫更受不了委屈。李白對於蹭吃蹭喝沒什麼心理障礙,覺得是咱關係鐵,我人緣好。而杜甫受不了這個委屈。實際上唐朝土豪很願意結交這些文青,所以李白才可以混得很好。但是作為曾經請文青到處遊山玩水騎馬狩獵的小土豪杜甫來說,心理上還是接受不了。

在長安南郊,杜甫也有個遠房親戚,也是他的晚輩,名叫杜濟,按照輩分是他的族孫。杜甫原本去找過他幫忙,但是受不了那個臉色,也就作罷了。

說到這裏,大家可能覺得杜甫有點傲嬌,李白有點吊兒郎當,但是實際上就是這樣。不過,很快杜甫找到了一個可以謀生的手段,雖說過不上好日子,但是自給自足,心理上好受些。作為一個野外求生專家,杜甫對於藥理和采藥,頗有心得。

但是,在那個小地主都無法保證生活的困頓時代,他身為一個擺藥攤的,自然好不到哪去,甚至這還隻是兼職,他還得一邊尋找去政府部門工作的機會。於是,曾經在洛陽齊魯叱吒風雲的高富帥瞬間變成了衣衫襤褸的窮書生。

天寶十年(751年),杜甫終於被唐玄宗注意到了,打算對他進行一係列考核。天不遂人願,偏偏這個時候,杜甫得了瘧疾,所以一拖再拖,直到天寶十一年,杜甫才參加考試,卻再一次石沉大海無消息。

日子便是這樣,似乎確鑿是有些許困頓了,然而作為一個男子,大抵是不願讓妻兒一同受苦的吧。天寶十三年(754年),國家經濟開始出現大蕭條,秋天的水災加重了長安物價上漲的幅度。杜甫為了避免妻兒跟著受苦,將他們暫時送到長安北邊的奉先縣裏居住,自己仍留在長安,等待機會。

天寶十四年十月,杜甫終於混上了一個“右衛率府兵曹參軍”的職位,聽起來貌似很厲害,實際上就是給兵器庫看大門。但是不管怎麼說,對已經在長安奮鬥了十年的杜甫來說,這已經足夠了。原本朝廷給他安排了一個縣尉(縣公安局局長)的工作,雖然官位高一點,但是工作任務是鎮壓饑民和收稅,這樣得罪人又傷陰德的事,杜甫死活不幹。這次這個機會,杜甫可不想放過,好歹請求調任了一個職位,心裏也算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