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都,杜甫置辦了房產,也就是所謂的成都草堂。相信去過的朋友都知道,所謂草堂,其實也是個不小的莊園。在這段時間,已經有了名氣的杜甫受到了當地官員和文士的優待,草堂也在當地政府的扶持下一再擴建。杜甫的生活,漸漸寬裕起來。
不得不說,名氣有時候真的很重要。這時候的杜甫開始和當初的李白一樣,四處寫詩,獲取潤筆。有時候是果樹的樹苗,有時候是竹子,沒多久,草堂已經是有一頃竹林,好多果樹的小農場,杜甫完全自給自足,雖然比不上當年的富二代生活,可是畢竟生逢亂世,這樣的生活已經非常非常地小資了。
說到這裏,也許有人拿初中課文《茅屋為秋風所破歌》來反駁。沒錯,杜甫確實遭受了這樣的自然災害,可是在風災雨災麵前,誰能保證不受災?至於房上的茅草,我鄭重地告訴你,唐朝社會的經濟完全不是我們想象中的那麼繁華。打個比方,直到宋朝,才做到了絕大部分縣級行政區的主城區擁有磚土結構的城牆和城門,在唐代,很多縣城的城牆都是籬笆!而且,唐朝的江南、嶺南地區有大片大片的無人區,裏麵住著各種與亞馬孫印第安人一樣的土著居民。在當時,房頂能放三層茅草,已經是小資得不能再小資了。
於是,杜甫開始和當地居民打成一片,他的窗戶可以看到西邊青藏高原的雪山,門前停靠著前往長江下遊的小船。這樣的生活,我想就是現代人也會羨慕。有事沒事,他也會出去隨便走走,正好高適這段時間也在成都,兩個人也算有個伴,時不時地相互寄信寫詩,一起旅遊。
這段時間,杜甫的詩作,也顯得非常輕鬆明快。
客至
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見群鷗日日來。
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
盤餐市遠無兼味,樽酒家貧隻舊醅。
肯與鄰翁相對飲,隔籬呼取盡餘杯。
雖然說秋天的雨水有時候讓他覺得寒冷,還讓屋子漏雨。但是春天的雨水就不一樣了。
春夜喜雨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
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野徑雲俱黑,江船火獨明。
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
最最有意思的是,四川,是李白的故鄉。杜甫也曾經在李白去過的地方遊玩,雖然說這時候的李白已經離開四川很久了。杜甫甚至暢想,有一天李白想回家了,回到四川,可以和他一起在這裏隱居下來。
然而,日子日漸安穩和富足,已經是暮年的杜甫真的就此滿足了嗎?當然、顯然不是,作為一個儒生,不能實現自己的抱負,心中必然是不快的。
這就是所謂的盛唐精神,無論身處窘境還是順境,心中都不忘自己的夢想——濟蒼生、安黎民。杜甫是這樣,李白也是這樣,高適、岑參、王昌齡都這樣。在李白杜甫兩顆巨星的周圍,無數的繁星共同照耀著這個璀璨的盛唐,他們的光亮,就叫盛唐精神,光傳播的媒介,就是盛唐的詩歌。
差不多就在這段時間,某一年春天,杜甫來到了成都的著名景點武侯祠,也就是紀念諸葛亮的地方。古人習慣叫某某祠某某廟,按照我們現在的說法,就是成都諸葛亮紀念館。
諸葛亮的一生,即使沒有《三國演義》的吹噓,旁人看來也非常地傳奇。一個隱居在南陽的青年,慢慢地打出了名氣,在徐庶的推薦下,堂堂一個小軍閥劉備親自前往他的草廬,向他請教天下形勢。後來曹操帶著政府軍(確實是這樣,曹操才是政府軍)來了,也是他到孫權那兒談的聯兵抗曹。
後來嘛,劉備稱帝,三分天下,白帝城托孤,數次北伐,病死五丈原,這些故事大家都耳熟能詳了。劉備得到了諸葛亮,從一個小軍閥做到了割據一方甚至稱帝,諸葛亮遇見了劉備,得以有機會實現自己的政治理想,成為托孤丞相。雖然說北伐失敗了,但是他畢竟努力過。
在唐朝,三國故事已經廣為流傳。諸葛亮出山的時候才二十八歲,而此時的杜甫已經將近半百,卻隻能過著諸葛亮隱居南陽時的生活。諸葛亮後半生那種“明知不可而為之”的慘烈壯舉,怎麼能不牽動杜甫的詩情呢?
於是,杜甫在成都最有名的作品誕生了。
蜀相
丞相祠堂何處尋,錦官城外柏森森。
映階碧草自春色,隔葉黃鸝空好音。
三顧頻煩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你好,請問諸葛亮的紀念館怎麼找啊?哦,成都城外,柏木最為茂盛的地方就是了。(“謝謝啊。”“不會。”……有沒有一種《半島鐵盒》的即視感?)青青的草色映照著台階,呈現著自然的感覺,隔著重重樹葉,依舊有黃鸝在歌唱,給人感覺那麼地徒勞。就像諸葛亮一樣啊,三顧茅廬的時候劉備頻繁地詢問天下大勢,輔佐劉備開國,又輔佐劉禪治國,他兩朝元老也確實是用心良苦。可是呢,出征魏國還沒有取得勝利就不幸病死,想一想,真讓我們這些後世的英雄流下眼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