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格是一定要有的:像烏思藏、吐魯番這樣的藩邦大國,才有一等一的朝貢資格;其次是朝鮮、暹羅等這樣的屬國……你們遼東建州女真部族,地盤那麼小,人口那麼少,怎有足夠的資格參加朝貢大典呢?”趙南平摸著油光光的胖臉,冷冰冰地說道,“至於你們所說的要‘麵聖陳情’,那更是有點兒異想天開——我皇皇天朝的皇帝陛下乃是華夷共主、四海至尊,不要說你們建州女真藩夷,就是我等朝廷命官要想一睹他的天顏,亦是幾輩子修不到的福分啊!……這樣吧!貢品你們可以先留下,至於那個‘麵聖陳情’、參加朝貢嘛……咱們禮部裏諸位大人還要商議商議再說……”
“趙大人,這‘麵聖陳情’、參加朝貢的‘資格’嘛……還不就是您口裏一句話的功夫?”龔正陸一見,急忙搶在努爾哈赤前頭,上前一步將那包白銀遞到了趙南平手中,賠著微笑說道,“區區薄禮,不成敬意——還望您笑納!……”
趙南平一把接過那包銀子,在手心裏掂了一掂,擱在書案一側,正欲答話,忽又轉念想起一事,看向龔正陸道:“嘿……你這個漢人老頭兒倒還頗懂規矩——這樣吧,你們女真部族若想盡快朝見聖上,那還是給咱們禮部多送些遼東特產來,像什麼人參啊、鹿茸啊……趙某聽說這些東西蠻‘養人精神’的呢……”
“好的,好的,”龔正陸滿口連聲應承著,“龔某下去之後就給列位部院大人們采辦著……隻是,您還得馬上到尚書大人那兒稟告一聲,幫著引見引見,我家都督大人實有十萬火急的大事要麵奏陛下……”
“想本官給你們引見尚書大人?行啊——你們先回去再準備三千兩‘黃貨’來,本官去‘運作’一下,盡快在三天之內讓你見到他!”趙南平伸手拍了拍麵前那包白銀,開出了自己的辦事“價碼”。
“三千兩‘黃貨’?”龔正陸懂得他所言的“黃貨”就是指黃金,不禁被他這“獅子大開口”嚇得全身一跳,急忙又強忍著滿腹不快,卑躬屈膝地說道,“好,好,好!您先去尚書大人那裏引見著,龔某讓人馬上給您送進來……”
說著,他拉過易寒便吩咐了下去。不料那趙南平卻往太師椅靠背上一躺,懶洋洋地說道:“好吧!趙某就在這裏先等著——俗話講:‘火到豬頭爛’!你們什麼時候把東西送進來,本官什麼時候就到尚書大人麵前替你們引見去……”
“趙大人!”努爾哈赤終於按捺不住,邁前一步說道,“本都督此番進京朝貢、麵聖陳情,實在是刻不容緩,有十萬火急的大事要向大明皇帝陛下奏報——希望你們禮部和內閣最好能在今天或明天給出一個答複!”
“哦?我瞧您這位藩夷大人,真正是一本正經地說得可笑!你這小小的遼東蠻夷,有什麼‘十萬火急的大事’要奏報皇帝陛下的?”趙南平哼了一聲,“你們這樣的謊話,本官聽得多了!嗨!不過就是瞻仰一下我們天朝皇帝的聖顏,好回去在你們族人當中炫耀一番;再就是想向皇帝陛下討要一份恩賞嘛!……不過,後邊這一點,你們倒是應該放心!我天朝大國,乃是‘禮儀之邦’,最重禮儀的——不管你們見不見得到皇帝陛下,我們天朝上邦對你們的恩賞不會少的……”
講到此處,他仿佛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又朝龔正陸說道:“對了,龔老頭兒,你可要記得:屆時陛下萬一給你們賜了什麼‘恩賞’,你們都得給咱們禮部返送回來一半,這是朝廷多年來的‘規矩’……你可別忘了啊!”
龔正陸聽他越說越不像話,生怕努爾哈赤聽了生氣,急忙插話道:“趙大人,這樣吧:龔某先送我們都督大人到外去等著……您要的三千兩‘黃貨’,咱們馬上給您送進來……”
“等?你們還要本官傻等多久?”趙南平何曾被人輕慢過,一想到努爾哈赤剛才對自己聲色俱厲的樣子,心底就大不舒服,擺了擺手說道,“你們這些女真人啊!真是‘又當婊子又立牌坊’的!罷了!罷了!本官也不接你們的事兒了……你們明兒一早再找別人去幫你們‘通融’吧!……”
“你……你……你這廝真是過分!”努爾哈赤勃然大怒,眸中寒光一閃,逼前一步,冷冷說道,“老實說,我努爾哈赤怎是你口口聲聲所誣蔑的那般下作?並不稀罕用什麼‘瞻仰天顏’去向族人炫耀,更不稀罕‘討要什麼恩賞’——倘若不是遼東麵臨倭虜進犯之險、大明社稷岌岌可危,本都督豈會千裏迢迢、晝夜不停地趕到京城‘麵聖陳情’?”
“哎呀!你這女真蠻子少在本官麵前裝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趙南平一聽,立刻便抓住了努爾哈赤的“辮子”,重重一拍書案,厲聲喝道,“你既不稀罕‘瞻仰天顏’,又不稀罕討封要賞,那你還來這裏‘朝貢麵聖’幹什麼?你如此野性難馴,我們禮部決定不接受你的朝貢申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