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運籌帷幄(4)(3 / 3)

嚴豐正臉色大變,額上冒出了一顆顆黃豆般大的汗珠,嚇得竟不敢伸手擦拭,隔了半晌,想一想這得罪趙閣老的危害終究沒得罪陛下的後果嚴重,才又叩頭奏道:“這個……這個……微臣還聽到這樣一種說法,但對這種說法尚未查實——聽說那個趙南平在接收努爾哈赤的朝貢申請之時,似乎還曾向他們索要過‘孝敬錢’……努爾哈赤他們也是、也是給了的,而趙南平好像嫌他們給得有些少了……”

“混賬!”朱翊鈞伸手“砰”地一拍禦案,須眉俱張,勃然大怒,“什麼‘孝敬錢’?不就是索賄貪墨嗎?他趙南平好大的膽子!竟敢背著朕如此胡來!朕若不對他予以嚴懲,日後又有何顏麵君臨四夷?”

“這……這……”嚴豐正慌忙叩首奏道,“這件事微臣也隻是有些耳聞,並未查實……陛下不可以此為據而動雷霆之怒啊!……”

朱翊鈞揮了揮手,止住了嚴豐正,靜了片刻,才道:“傳聞之事,通常並非‘空穴來風’。你們下去後再給朕徹底查實後報來。朕也記得,這個趙南平好像是趙閣老的什麼親戚,上個月吏部還報來呈文,推薦他擔任吏部文選司郎中之職……”講到這裏,他微微一頓,眉頭一蹙,“你們不必顧忌什麼,隻管放手查去,朕自有裁斷。”

嚴豐正諾諾而答,不敢有異議。

朱翊鈞拈起禮部剛才送來的那道緊急奏章瞧了一瞧,又問:“對了,禮部來文狀告努爾哈赤‘出言不遜、目無綱紀’,此事可否屬實?努爾哈赤究竟說了什麼‘不遜之言’,你且給朕如實奏來!”

“這個……這個……”嚴豐正囁嚅了片刻,打量著朱翊鈞的神色,極為小心地奏道,“努爾哈赤有些話確也講得有些不遜:他說——他並不稀罕什麼‘瞻仰天顏’,也不稀罕什麼‘討要恩賞’……這便有些‘大不敬’了……”

“他真的說過這樣的話?”朱翊鈞麵色一凜,雙眉一皺,冷冷問道,“你此刻所奏可是屬實?”

嚴豐正急忙叩下頭去,瑟瑟而道:“微臣豈敢憑空捏造他的不遜之詞來欺蒙聖上?微臣縱有一百個腦袋也不敢犯此欺君大罪啊!”

“很好!很好!”朱翊鈞遲疑著慢慢坐到禦座之上,緩緩言道,“你且退下吧!……朕有些乏了,想一個人靜一靜……”

待嚴豐正怯怯地退出去之後,禦書房內頓時一片沉寂。終於,朱翊鈞輕輕揉著自己右邊的太陽穴,抬眼望著高高的房頂,問陳矩道:“陳矩……你早年也曾擔任過朕身邊的侍讀小奴,也算是喝過一些墨汁的人了……你怎麼看今天關於努爾哈赤的這兩樁事兒呢……”

“陛下:太祖高皇帝曾經留下鐵牌禁令——宦官不得幹政,”陳矩身子一縮,“奴才不敢妄言。”

“你就談一談吧!朕胸中自有主見的,”朱翊鈞淡淡地說道,“你就當是一個局外之人,聽到這些事兒便隨口那麼一議……”

“這個……啟奏陛下,奴才確實不知此事本末粗細,奴才隻是想到努爾哈赤這兩樁事兒中,抗倭立功屬實,出言不遜是虛——這一實一虛之間,以陛下之天縱英明是必有明斷的。”陳矩低眉彎腰答道。

“嗯……這就是你這個局外之人的看法?”朱翊鈞沉沉地說了一句,微一思忖,打了一個手勢給陳矩,“唉!……倘若是當年張師傅在世,這朝中豈容趙南平之流在下麵瞞著朕作奸犯科?嚴豐正的徹查奏報送上來後,你去宣趙閣老、石星、宋應昌,還有……還有寧遠伯和申師傅來……就說朕有要事急商……

待到李成梁、申時行、趙誌皋、石星、宋應昌等人到齊之後,朱翊鈞便讓陳矩將北鎮撫司錦衣衛呈上來的關於努爾哈赤昨日與趙南平在禮部院堂發生爭執一事的情況向他們通報了。

陳矩講完事情經過之後,禦書房裏頓時靜得連地板上掉下一根細針都能聽得清清楚楚。朱翊鈞看他們個個都不願先行開腔,便點名先問趙誌皋道:“趙愛卿,你是內閣首輔,你認為此事應當如何處置呢?”

趙誌皋滿臉漲成一片醬紫,從杌子上站起身來,垂著雙手,恭恭敬敬地答道:“啟奏陛下:老臣以為,禮部主事趙南平竟敢妄自向藩夷索賄貪墨,而且待人不恭、處事無方,以致挑起藩夷與禮部之爭執,造成極為惡劣之影響,實在是有違禮法、有損國體——老臣奏請陛下立即免去他的禮部主事之職,削籍為民,永不敘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