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會選擇懂得放棄33(2 / 3)

元豐三年二月一日,蘇軾又被貶到黃州任團練副使。他依舊重新開始,他自己開荒種地,怡然自得地生活,把自己稱作“東坡居士”,這也就是“蘇東坡”的由來。蘇東坡認為在黃州豬肉極賤,可惜“富者不肯吃,貧者不解煮”,他頗引為憾事。他告訴人一個燉豬肉的方法,極為簡單。就是用很少的水煮開之後,用文火燉上數小時,當然要放醬油。他做魚的方法,是今日中國人所熟知的。他先選一條鯉魚,用冷水洗,擦上點兒鹽,裏麵塞上白菜心。然後放在煎鍋裏,放幾根小蔥,不用翻動,一直煎,半熟時,放幾片生薑,再澆上一點兒鹹蘿卜汁和一點兒酒。快要好時,放上幾片橘子皮,趁熱端到桌上吃。

他又發明了一種青菜湯,就叫做東坡湯。這本是窮人吃的,他推薦給和尚吃。方法就是用兩層鍋,米飯在菜湯上蒸,同時飯菜全熟。下麵的湯裏有白菜、蘿卜、油菜根、芥菜,下鍋之前要仔細洗好,放點兒薑。在中國古時,湯裏照例要放進些生米。在青菜已經煮得沒有生味道之後,蒸的米飯就放入另一個漏鍋裏,但要留心莫使湯碰到米飯,這樣蒸汽才能進得均勻。

善於探究人間美好的東西之人,才有福氣!蘇東坡能夠到處快樂滿足,就是因為他對人生持這種豁達的看法。

但是厄運並沒有因為蘇東坡的釋然而停止,在你言我語的詆毀中,蘇東坡的罪似乎愈來愈大,於是蘇東坡的貶謫之地越來越偏遠,他被流放到嶺南勞動改造。當時的嶺南是個蠻荒之地,生活清苦,一年也沒幾回豬肉吃,比沒中舉的範進還差,唯一的好處便是盛產荔枝。蘇東坡從早到晚,邊看書邊吃荔枝,再苦再累,耳根清淨也就樂得舒服。歌是不唱了,但歪詩還常寫來寫去,全是寫荔枝。當權的人見到他的詩怒不可遏,貶到嶺南還磨不滅他的精神,幹脆貶到南頭吧。於是蘇東坡跨洋過海,到了海南島。

晚年貶謫海南,這已是十足的流放。蘇東坡剛到海南之時,思想感情上的確曾經產生過短暫的彷徨與苦悶,但他很快便以他獨特的人生觀打透了這層隔膜。他曾寫到:“吾始至海南,環視天水之際,淒然傷之,曰:何時得出此島耶?已而思之,天地在積水中,九州在瀛海中,中國在少海中。有生孰不在島?念此可以一笑。”這樣的認識假如不以科學的觀點去看,“有生孰不在島者”倒是一個很豁達而深邃的哲學命題。誰都會在煩惱的包圍之中,誰都擺脫不了作為社會的人的環境的束縛,要想求得解脫,隻有對這種與生俱來的現象付諸一笑。這就是蘇東坡在海南島上頓然獲取的哲理啟示。他一再高歌:“他年誰作輿地誌,海南萬裏真吾鄉”、“九死南荒吾不恨,茲遊奇絕冠平生”……表現了對流放海南的不悔不怨之情。這樣達觀的態度是曆代被流放海南的眾多政客們無法相比的。

他依舊不忘自嘲調侃,當地無醫無藥,他就告訴朋友說:“每念京師無數人喪生於醫師之手,予頗自慶幸。”他出外訪友,遇上急雨,可以戴竹笠,穿木屐,惹得群兒爭笑,村犬爭吠;他依然不改其樂,覺得九州之外皆環海,也不過是一個大島罷了,沒有什麼優劣。每天他高興地大吃荔枝三百顆,沒事在三岔路口數著來往行人。出門不怕迷路,因為家在牛欄邊,隻要循著牛屎就能找到歸路;他與當地人士閑逛夜市,置酒相邀;他食芋飲水,著書為樂;他行醫治病,搜集藥方;他還認真探討佛道二教的“養生”之術並認真加以體驗、實行……就在人們認為“海外炎荒,非人所居”的海南島上自得其樂的生活下來。詩酒自娛,不棄平生愛好,人在煩惱苦悶或精神過度緊張的時候,能以另一種愛好轉移一下注意力,對於健康大有好處。東坡流放海南的三年間,五日不飲酒賦詩,作文寫字。這不僅為我們留下了一筆寶貴的文學遺產,而且也幫助他在窮愁潦倒的情況下,自娛身心,渡過難關。他不僅飲酒,還親自釀酒,釀出各種各樣的酒,有一首詩的標題是《庚辰歲正月十二日,天門冬酒熟,予自漉之,且漉且嚐,遂以大醉,二首》。所謂的漉,就是用布巾來過濾酒。在海南,除了飲酒賦詩,東坡仍不間斷他的書法藝術,還把它當成娛樂身心,待客會友的活動。他閑時,自書陶淵明、杜甫、柳宗元等名家的詩文贈送朋友、客人。也有大陸上那些不怕“罪臣”牽連的和尚、道士遠道前來索取他的墨跡。此外,愛郊遊,愛訪友,愛談禪論佛等愛好,東坡在海南一樣也沒丟。在寂寞困頓之中,這些習慣愛好幫了他的大忙,不至於終日憂愁歎息。當地人也不勢利,對於這樣一位失去了權勢的老人並不因為從他身上撈不到什麼“油水”而疏遠他,使他總算還有一個可以娛樂身心的環境。

海南島炎熱多雨,北方人多不習慣。但東坡經過觀察和分析,終於領悟到,這隻是一個適應的問題。他盡量改變自己原有的生活習慣以適應當地的自然環境。終於他覺得海南的氣候是十分宜人的。“海南無夏”,“四時皆似夏,一雨即成秋”等是他的評價。對氣候是如此,對飲食,東坡也努力適應,過去一聽說就要嘔吐的東西也吃起來了,還稱讚“色味香皆奇絕”。在殘酷的迫害麵前,他信奉佛道“齊生死,等榮辱”的觀念,在旁人看來無法忍受的“炎荒”生活中闖出了自己安然閑適的新境界。他依舊像在別處一樣,更加深入到生活的底層,與普通老百姓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融入到普通群眾之中,因而感到了生活中各種質樸純真的樂趣。他宣言“我本儋耳人,寄生西蜀州”,所以不僅環境相宜,人情更是珍貴。人們幫他蓋房子,分給他豬肉,送給他蔬果……這種自然環境與社會環境的和諧統一,使逆境中的東坡終於安然無恙,熬過了三年的謫居生活。沒有這種樂觀心態,在那個遠離家鄉遠離親人的孤獨小島上,蘇東坡可能早就回天上消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