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包房內,肆意玩耍,高歌,喝酒,跳舞。燈紅酒綠,煙霧繚繞。我也沉浸在愉悅的交談中,有一些釋放,有一些發泄,但更多的是對第二天彙報成果時的幻想。
就在這個觥籌糾錯,舉杯暢飲的時刻,我到包廂門口接了一個電話,那是我這輩子都沒法忘懷的電話。
電話是江渝市交警隊打來的,語氣十分嚴肅:“我是江渝市江北區交警大隊的,請問你是謝宇本人嗎?”
聽到這裏,我就已經知道事情不簡單了,酒立刻就醒了一大半。我回答道:“是我。”
“嗯,那你先挺住,在江北區濱江路和西風路的岔路口,江A6754521的車主謝建國以及家屬張紅英發生車禍。”
此刻我的心像是掉進了冰窖裏,整個世界陷入了一片死寂,而拿著手機的手已經開始顫抖了,我強忍住恐懼問道:“那人嚴重嗎?”
“經確認,當場死亡。”
就是這句話過後,我聽到手機的聽筒裏還有聲音在不斷傳出,但是我已經聽不到了。我感到天旋地轉,身體一陣陣發寒,不知所措。
僅僅隻過了幾分鍾時間,我的手機不斷的響起,大多都是親戚的電話。我一個也沒接,一個也不想接,我把手機關了機,然後走進了包房。
房門打開,歡快的音樂聲再度湧入我的耳蝸,充斥全身神經,席卷整個大腦。我感覺胸口發堵,像是有一口氣哽在胸口。
五彩的燈光下是幾個油膩的男人和花枝招展的女人在你儂我儂的上演電梯口的愛情。我從未如此厭倦過這樣的場景,厭惡眼前的人,哪怕幾分鍾前他們還是我最重要的客戶,關乎我的提成和前途。
我喝了一杯酒,衝淡了胸口的壓抑感,整個人也緩過來許多。有時候人的成長就是一瞬間,在情緒的宣泄和體麵的處事,我理智的選擇了後者。
我繼續陪著客戶唱著,喝著,玩著,像是剛才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樣,我沒有流一滴淚水,也沒有表現出一絲哀傷。
那天晚上我把客戶送上車後,我就在路邊吐了,吐得很厲害,把眼淚都吐出來了。
“躲得過對酒當歌的夜,躲不過四下無人的街”。我感到十分絕望,在街上咆哮著,哭喊著,過了一會兒,路上就出現一些跟我一樣的夜貓子,他們像看酒瘋子一樣看著我。我覺得自己很丟人很狼狽,於是找了個角落,坐在地上抽泣起來。
第二天我先是打電話給主管請假,但是我剛開口都還沒來得及說緣由,便聽到主管滔滔不絕的破口大罵。
原來昨晚的事情過後,訂單依然沒有簽下來,主管隻能遷怒於我,說我沒有把客戶陪開心。我完全沒有心情聽下去了,索性掛了電話,不再解釋。
回到了江渝,我處理了父母的後事。
這本就是我的分內之事,兒子送走父母,天經地義。隻是對於我的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這件事似乎更加殘忍了許多。
我的父母很普通,沒有可以值得歌頌的故事,也沒有對整個世界做出什麼貢獻。他們有的也隻是對我的偏愛罷了。
所以他們也沒有留下什麼,除了一套沒有還清貸款的房子外,就隻剩下二十多年來的點點回憶。這件事情我沒有告訴任何身邊的朋友,在這段期間他們問到我,我都是回答回家處理點事,過幾天再過來。
我當然知道,這件事他們遲早會知道,我隻是不希望是現在。
我不是一個喜歡接受別人幫助的人,更不喜歡接受別人的安慰,在我心中強者是可以做到獨自舔舐傷口。
我本已傷痕累累,而同情和施舍對我而言就是精致的鹽,它不會讓我這種人得到慰藉,隻會讓疼痛翻倍。
季瑤是我父母生前唯一見過帶回家的女朋友,當時由於事發突然,我的父母並沒有準備。第二天,我和季瑤離開了,我的媽媽才打電話告訴我,都忘了給兒媳婦拿個紅包,下次帶回來一定要補上啊。
這件事在我和季瑤分手後,我的媽媽還經常對我提起,我總是回應她,都過去了。隻是沒想到卻成為了永遠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