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夕遷聽得並不真切。
把手遞給沈霽和的時候，她隻是想問她要證件。可對方徑直就抓住了她的虎口。捏得很死，生怕她逃走似地狠狠拽著。
「霽和。」她不明就裏地愣怔在那。叫了幾聲，對方沒有應她。
服務生還在櫃台後等著，馮夕遷有些過意不去。正想回身對服務生說聲抱歉，另一頭就呢喃了句什麼。
「怎麼了？」
馮夕遷挨近些許。
「……」
沈霽和眼神渙散著，一張一合的嘴辨不清究竟在說什麼，馮夕遷隻勉強捉住了最後幾個字。
說的是「不要走了」。
她也知道那句話不是說給自己的。
即便如此，馮夕遷仍舊反手回握住了對方。
說我不走。妳身份證放在哪，我們先進去，好不好。
她不擅應對這樣的場麵。更不擅應對一個看上去總是開心的人突如其來的失態。出租車上也是。當下亦然。但良好的教養教她從不好奇探究他人的私事。母親從小就教她，安慰人的方式不是試圖弄清傷疤的來源，而是替那人貼上創可貼。
「在包裏。」
沈霽和眸子裏逐漸回染了神采。興許是清醒之後感到有些窘迫，沈霽和錯著視線，沒有看她。
馮夕遷去摸拉鏈，順勢不著痕跡鬆了手。離開指端的時候，沈霽和明顯僵了一下，很快又咧嘴笑，朗著聲說不好意思啊馮經理，讓妳替我背包，還替我找東西。總經理派我這麼一個豬一樣的隊友，也是難為妳了啊哈哈哈。等電梯的時候也是，絮絮說著些有的沒的，杭州的天杭州的地杭州的灰塵杭州的螞蟻……能說的全說了個遍。尷尬不減反增，成倍數上翻，終於在跨入空無一人的梯廂後突破天際。
「咳。」沈霽和略不自然地清清嗓，「我不是想那麼煩……」
「不是不叫馮經理了嗎。」馮夕遷垂眼和地麵相覷，「兩個人的時候，不要叫經理了。」
「喔。」沈霽和乖順地點頭。
十根手指絞在一起，直接絞了幅中國結。
電梯不算快。十八樓升了好久。
兩人拖著行李進到房間，沈霽和總算鬆出口氣，說遷遷姐妳回家吧，現在我一個人可以了。
結果馮夕遷沒搭腔，自顧自打開箱子，把衣服一袋一袋拿出來掛進衣帽間，拿完衣服拿日用品，也是一包一包，歸得整整齊齊。
「時，時間也不早了，要不妳還是先……」
「我今晚不回去。」
馮夕遷從其中一隻真空塑封袋裏抽出毛巾，視線越過障礙，定定落在了沈霽和，身後的電視機上。
「答應過妳了的。」
沒有人規定答應的事一定要做到。
爸爸媽媽答應會在某天給買的玩具總是因為忙而一拖再拖。
小時候辦家家酒，與之約好長大就結婚的人往往一拍兩散，不知所終。
不算數的事情那麼多。義結金蘭可以反目成仇，風雨同舟可以獨自開溜，說什麼天長地久，其實也可以輕而易舉就分手。
沈霽和不是傻，隻是早先沒學會聰明。對方怎麼應允，她就怎麼一次又一次地相信。後來就曉得了，承諾更多時候像是拿來安撫人的權宜之計，過了當口就理應自覺作廢。這麼想著，仿佛漸漸就能夠釋懷了。
「真的嗎？」
馮夕遷點點頭，怕她不信，又說，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