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紗外暮色沉墜，十八樓下的城市披換上燈火織成的錦衣，緞麵猶如蒙著洇開的顏料，染得夜晚眉目溫和。
沈霽和的唇角終於慢慢彎起來，曲成好看的線條，過半天，說，真好。
馮夕遷怔頓了一秒。
那一秒電光石火，她自己也不知究竟想到什麼，整個人就出神了。
有什麼轟隆隆從心頭碾過去，壓得痛楚四濺。
「遷遷姐。」那人齜著小虎牙叫她。
「嗯？」馮夕遷拉回神，微微眯起眼答。
「我餓啦！」
笑靨璨然，先前的情緒已經潮退般一幹二淨。
馮夕遷瞧著小朋友一樣捂著肚子的沈霽和，瞧了半晌，簇在一起的眉峰到底還是撫成了無可奈何的淡笑，說，等我換身衣服，我們去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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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夕遷穿著寬鬆T恤挽起兩折的slim仔褲還有純白匡威從衣帽間出來的時候，沈霽和正在全心全意端詳房間。
房間真大啊。
明明隻有一張床，卻有三張又寬又長的沙發和鋪著又厚又軟的地毯的足以打各種球的空地。
房間真好啊。
床上滿撒嬌滴滴的玫瑰花瓣，床側是全透明的浴室，碩大的浴缸周圍擺著高矮不一的蠟燭，燭淚凝在底緣，燭火一支沒滅。
「哈哈哈哈哈。」沈霽和銅鈴般地幹笑，「怎怎怎麼隻有一張床。」
馮夕遷想了想：「可是這間是無煙的。」
「哈哈哈哈哈。」沈霽和銀鈴般地幹笑，「可可可是隻有一張床。」
馮夕遷又想了想：「可是這間是無煙的。」
「無煙好。」沈霽和金鈴般地幹笑，「無煙好啊。」
眼神遊移到馮夕遷身上，沈霽和幹澀的笑意才漾了漾，浸了些許濕潤。
「……」
「妳也覺得好就好。」馮夕遷顯然沒察覺沈霽和點點省略號中飽含的驚豔和言辭匱乏，「我們下樓吧。」
雨後的杭州添了絲絲涼意。兩個人沿著七拐八彎的小巷走，沈霽和落下半肩的距離，跟在馮夕遷後頭。
她沒有見過馮夕遷職業裝以外的穿著。以往那人都是純白的襯衣，純黑的西裝，一絲不苟，連道褶痕都不帶有。這是她第一次看見馮夕遷骨肉勻稱的小臂，筋骨細瘦的腳踝，背影纖弱，帶著不符合年紀的少女氣質，嵌在燈影浮動的夜色裏。
不是沒有人把爛大街的搭配穿得好看。可馮夕遷是那種怎麼穿都好像在情理之中，效果卻又在意料之外，比別人多了點什麼的好看。沈霽和形容不來。她隻知道那種端莊克製的美，旁人鮮有，也模仿不來。不說別的，能夠十年如一日把背挺得像馮夕遷這麼正的人，已經是少之又少。然而即便挺得直，因為瘦，那人的蝴蝶骨還是將衣料往外硌出了兩個小小的島尖。有點可愛，又沒由來得性感。
酒店位處繁華的商區，照理應是腹地。可馮夕遷哪家店前都不停，帶著她兜兜轉轉走了很久。一條條窄巷仿佛縱橫交錯的血管，埋在十八樓眺不到的皮相下。最後到了一間粥鋪，馮夕遷終於停下來，側臉問她，喝粥好嗎。
沈霽和有點沒想到。
但也隻是一愣，繼而便使了勁地點頭，說好好好！
店頭藏得很隱蔽。刷著紅漆的木門前掛著暖簾，上頭隻寫了個「粥」字，已經舊得褪了色。沈霽和剛走近些，濃鬱的米香就從鼻尖鑽入四肢百骸，瞬間調起了饑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