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柀柧?-(2 / 2)

電視忽明忽暗的光隱約透進來,映在一起一伏的水麵上。沈霽和眯著眼睛,然後白天那張掩著倦意的臉不知怎麼就驀地跟著闖進了腦海。再然後人已經騰一下從水中站了起來。她扯過毛巾抹幹身體,胡亂套上睡衣就推門往外走,說遷遷姐,還是妳先洗吧,洗完早……

點休息。

最後三個字沒在嗓子眼。沈霽和抿了抿被水汽熏得發熱的嘴唇,輕手輕腳朝床邊走去。

那人睡著了。

瘦削的背半倚著床頭,手裏還鬆鬆握著遙控器,隻占了大床靠邊的一點點位置。電視調的是財經頻道,正在放晚間對談,西裝筆挺的男人麵無表情聊著股市漲跌,金融態勢……淨是清一色的專業術語和冰冷數據。

沈霽和蹲下身去抽遙控器,剛一動,馮夕遷就支吾了聲什麼,倒把她唬得一跳。可那人隻是翻了個身,乖順地蜷成了一團。沈霽和愣了愣,愣神的光景,指端已經摸到了馮夕遷的頭發。那人的頭發不可思議得柔軟,像匹上好的緞子,觸手生溫。小時候老太太同她說過,頭發越軟的人,性子就越糯越和順。說這樣的女孩子多半有福。沈霽和想到這裏不由笑了笑,掀開被子給馮夕遷蓋上,又轉身關了電視。

房間重新陷入漆黑。她在那中央站了一會兒。那一小會兒裏,她好像既不怕黑,也不怕鬼了。她安靜地站在床前,直到視線裏那團縮得小小的輪廓重新漸漸清晰起來,才慢慢摸著牆回到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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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很久沒有和人睡同一張床。原本也就不習慣。沒想到睡得意外得好,一夜無夢,一覺到天亮,睜眼的時候房間已經盈滿了朦朧的晨光。沒來得及發出動靜,立在落地窗前的孑然身影就仿佛感應到什麼,突然扭過頭,探尋似地小聲問她,妳醒了嗎。

「唔。」

沈霽和整晚沒開嗓,聲音直接啞成了半個男人。咳過半晌,才終於變回女聲,說遷遷姐妳怎麼不拉開窗簾啊,這麼站在那都看不清外頭。

馮夕遷沒作答,走回來挨著床沿坐下,坐下的時候沈霽和就聞到了她身上清新的沐浴乳香,混著一點點香水尾調,在鼻腔裏漫開來。

「我醒得早,就先起來洗澡了。」那人身上已經換回了職業裝,神情不是慣常的微笑,而是略帶歉意的羞赧,「昨晚不小心睡著了,都沒等到妳出來。」

「是我不好……」沈霽和從被窩裏探出一雙惺忪的眼睛,眨巴眨巴瞅著對方,「應該讓妳先洗的。」

「是我要妳先洗的。」馮夕遷站起身,順手將床單扯挺,「起床吧,吃完早餐還有正事要辦。」

出發前總經理沒怎麼特別交代,連馮夕遷也輕描淡寫,說不是什麼大問題,沈霽和就真的傻不啦嘰信了。到了對方公司樓下才知道是筆三千多萬的單子出了差池。

「貴司看來是人才濟濟。」雙手交疊在胸前的男人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笑得沈霽和心肝脾肺腎俱瘮得慌,「捅了這麼大的簍子,居然隻需派兩個丫頭來。」

三千萬不是小數目。如果確實是自家公司的疏忽和錯誤,那麼對方完全有立場,也完全有資格極盡所能地羞辱她們。明明已經到了如此亟待賠笑的凶險關頭,馮夕遷居然始終肅著臉,朝空氣生生鞠下個四十五度的躬,說您好,我是馮夕遷,市場部經理。這位是沈霽和,市……我的助理。

沈霽和還是新人。要非得介紹她是市場部的哪位,恐怕隻能說是填萬坑的小蘿卜。前線哪個地方需要她,她就往哪兒補缺;組織指哪兒,她就打哪兒。然而如此凶險的關頭,當然不能這麼沒正沒經。經理助理,這四個字瞬間巧妙地拔高了萬坑蹲的社會地位,以及蘿卜格尊嚴。

沈霽和感激地看了一眼對方,對方卻隻是一瞬不瞬注視著轉椅上的人。

「助理。」男人玩味地重複了一遍,悶笑道,「貴司以前的市場部經理出門可不帶助理。」

「嗯。」

市場部經理膽識過人,居然還有勇氣「嗯」。

「那是因為貴公司以前的製圖沒有不專業到不得不出動兩個人的程度。」

馮夕遷從包裏抽出筆電,稍作停頓問道,趙總不請我們坐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