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城門外也有不少和尚,等著在為知玄送行。三三五五的和尚,各自跪路邊,零散地直跪在到十裏長亭。前來送行的和尚,幾近萬人。
十坦長亭過後,送行的和尚少了,卻有三三五五的和尚在兩邊山野間,遠遠地跟著押送的車隊,不知是在作護送,還是要一直跟到星宿海去。
宏道遠遠地跟在押送隊的後麵,不知是因為崇拜而不舍,還是想遠送到不知多遠的地方再作別?
隊伍過了湟河,這時是中午。
湟河兩岸,是秦朝阿房宮舊址。已有前隊在阿房宮的廢墟高台附近的大官道旁準備了幹糧和水,分發到將士手中。有人攀上站籠,遞了一份到知玄手中。將士們且走且吃,並不停留,大概是想過了灃河再紮營歇息。果然,黃昏時,大隊過了灃河後,在西岸紮營歇息。
宏道一直在大隊後麵遠遠跟隨。他一直在猶豫,是不是該把知玄劫走?可是,一過了湟河,他就明白,他連猶豫的資格都沒有了。趙歸真跟在後麵,隱隱約約,若即若離。宏道就算下了決心不顧王法要劫人,隻怕也不能得手。
他沒有過河。他站在灃河東岸,等著趙歸真現身出來。
果然,最後一隊官兵上船後,河岸上隻剩下宏道一人時,趙歸真現身了。
趙歸真從暮色中飄出來,飄到離宏道二十丈處,站定後,卻叉手向著湟河上遊作禮道:“文安前輩,歸真在此有禮了。”
宏道一動不動,垂下了頭。
從湟河上遊的蒼茫暮色中,飄來了文安仙姑。她是軒轅集的弟子,在道教中,輩份起碼比趙歸真高出兩三輩。所以趙歸真隻要知道她在場,就要先行見禮。另一方麵,也是因為她在場,要殺宏道,還有些不便。
文安仙姑飄到場中,飄到離宏道二十丈遠的另一個地方站定,沉聲喊:“宏道!”
宏道自從練成神變功夫後,一直沒有去找老文安公主,他二直忙於恢複整頓白馬寺的佛製佛譽。到了此時,他是避無可避了,隻好轉身見禮道:“宏道在。”
這一聲“宏道在”的回答,既恭謹,又充滿了內疚之情,老文安一聽,頓時熱淚盈眶,險些就掉了下來。
宏道更低地垂下了頭,不敢正視文安道姑的臉。
“你抬起頭來。”文安仙姑說。
宏道抬起了頭——他已恢複了平靜。他一生獻身於宗教,受令修習神變功夫以光大佛門。中了劉玄靖的迷情亂xing大法之後,與當時年輕貌美的文安公主苟合,使文安公主有了身孕。接下來,文安公主尋死覓活,他連續幾晚上偷進宮中,求她不要自殺。事發後,文安公主被德宗流放到了星宿海,他被流放到了嶺南。他遭到了來自道教和佛門至尊教的雙重迫害,卻硬是東躲西藏,練成了攝摩騰的神變功夫。練成神功後,他硬是忍著內心的思戀,沒有去找文安仙姑。
他輕聲說:“公主——”
文安公主打斷他的話說:“我不是什麼公主。我和你一樣,是一個飄零者。”
“是。”他說,“貧僧是想向你解釋:貧僧從小是個孤兒,小時候黃河發大水,全家都淹死了,隻有我和弟弟抱著木頭順水飄著,撿了一條命。但幾天後,我和弟弟都染上了瘟疫,快要死去時,為白馬寺和尚救人寺中,治好病,收留養大,並授以神功。貧僧受佛門深恩,不敢不為佛門效力效死。”
“這一點我已聽你說過了。”
“是。”宏道垂下了頭。
“你沒有別的話說嗎?”文安道姑問。她這樣問,是想從他的回答中去捉摸,看他除了內疚之外,是不是還有一絲對那一夜的孽情孽緣的記憶,看他是不是喚起過一點真情?
宏道何嚐不明白這一點?她為了他被流放到星宿海,她為了他被至尊教主尉遲長孫懸吊在峨嵋山萬佛頂的懸岩外麵,他對她縱有萬千情愫也沒有語言可以表達;他縱然有語言可以表達,趙歸真就虎視在側,佛門大劫危在旦夕,他又怎能去對一個道姑訴說心中負疚尊崇和依戀?
他輕聲回答:“沒有了。”
“你心中真的,隻有那冷冰冰泥雕木塑的佛,而沒有一個活人嗎?”“人都是要死的隻有佛法長存。”
文安道姑一聽,頓時熱淚奪眶而出,猛地轉身飛掠而去,灃河的夜風中傳來了她壓抑的抽泣……
文安道姑掠遠了。趙歸真笑道:“好了,宏道大師,咱們可以放手一搏了。”
宏道懾定心神,這時,他心中的一種不安加劇了——他似乎覺得河岸上除了趙歸真,還藏著一個人。他沉聲喊:“軒轅老兒,要動手又怎麼不現身?”
趙歸真笑道:“周圍沒有第二個人,和尚不必疑神疑鬼了。”
宏道一聲不響,繼續暗運真氣,以真力射覆術查找周圍,但他沒有找到隱藏的人。
趙歸真慢慢伸手握住劍柄,慢慢拔出越王神劍。
宏道撩起長袍,從裏麵取出一柄軟劍,迎風一抖,頓時以內力逼直。這是一柄從南方絲綢之路傳進中原的緬鋼軟劍,鑄造時加進了玄鐵以及其它合金,雖然不如趙王劍,但也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
趙歸真手握劍柄,二指平壓在劍脊上。他隔著十丈距離,遙遙揮出長劍,頓時一股白光,直向宏道如閃電般直射而去。這是一手以內力催發劍氣的功夫,在地仙之中,實在平常得緊。可是,那內力之強,一射十丈之遠,且凝聚得有形有質,亮如閃電,確是天下少見之內力修為。
宏道冷笑,身形移動,喝道:“咄!”喝聲一落,湟河邊上,陡然響起一片飛沙走石的尖嘯聲——宏道已經運起了意念真力催物絕殺之術,從二十四大仙人穴中運出催物而飛撞敵人的無上真力——河岸上的數百塊石塊,裹在遮天掩月的泥沙之中,直向趙歸真飛撞過去。
與此同時,宏道一個身形快如閃電般地移形換位,刹時間,在趙歸真的身周,似乎一下子有了數十個宏道,在同時揮舞手中的寶劍,以斬削刺挑等各種劍法,同時向趙歸真攻殺了過去。
趙歸真大叫:“分身圍殺術!”
所謂分身圍殺術,乃是將分身術用於神仙技擊格殺的一種神變功夫。它其實並不是真正將一個人的肉體分為兩個三個甚至十個二十個肉體,這種分身術無論從什麼物質奇玄變幻規律來講,都是不可能的。神變分身術用於技擊,訣竅還是在那二十四個仙人大穴中:使用分身術時,將真氣從二十四個仙人大穴中同時突然地逼發出去,使之聚而不散,成為人形,如此不斷地在每一次移形變位時逼發出一次,場中便有了幾個甚至十幾個真氣聚而形成的人形。
這真氣人形不僅可以在極快的格殺時空中迷惑敵人,而且更有另一種功用。
郭子嶽在昆侖山月亮河畔,曾使用過一手大金剛天王神功中的“大天王搜雲殺”的神氣功技擊術。於闐王不信邪,以身去撞,以掌去拍,以為能將那雲團狀的氣團拍散,結果被郭子嶽以真力催動雲團陣煞,撞得於闐王連連悶哼,口吐鮮血。
如今宏道用真氣從仙人穴中逼發出去聚而不散的分身氣體人形,除了暗含在極快的有限時空中迷惑敵人的障眼功效外,就同時還含有這種與“大天王搜雲殺”相類似卻更高級的真氣團布陣煞。趙歸真除非不去硬碰否則他隻消攻向其中任何一個人形氣體,其它的人形氣體團就會為真力牽動,產生連鎖反應,同時向他撞去,比從四麵八方同時發射的暗器更為霸道。
趙歸真乃是地仙,而且整日沉思和研究打磨武功,哪裏會不明白?趙歸真在大叫“分身圍殺術”的同時,那些在宏道禦使分身術之前,以意念催動的數百塊河邊石塊,已經先於分身人形打到了趙歸真所站之處。趙歸真不閃不避,袖袍揮打,便將這數百石塊盡數擊飛倒退回去,反撞宏道以分身術布下的人形真氣團。
趙歸真這一手實在厲害,宏道連施兩手神殺,一手比一手厲害,結果卻讓趙歸真以宏道自身的兩手神殺的前一殺去反破宏道的後一殺。換了別人,早已驚慌失措了。
果然,那些為趙歸真的真力揮打反撞回來的石塊,頓時便將宏道的分身氣體人形撞散——那些石塊可不怕你那氣體人形有什麼互牽連動的力道布煞!
宏道大怒,抬腿一跨,人已遊空而起,展開“天馬隨意遊空”
的神變身法,一個身形如在平地移形換位一般隨意和快捷,同時使開了一套唐時的人們從未見識過的劍法——神通神變劍法,向趙歸真攻殺過去。
刹時間,隻見宏道手中的長劍,一挑是萬點寒星,一刺是千道閃電,一斬如百練飛舞,一崩如十星墜落!
趙歸真大叫:“神變劍法!來得好!”
隻見趙歸真一邊大叫,一邊飛身旋起,一個身子就如陀螺一般溜溜地旋轉著向上拔起,一柄長劍將周身護了一個透死。
場中響起了一陣急如雨點的金戈之聲,然後,趙歸真的身形直衝上天,高達八丈以上,而宏道則落了下去,打算等趙歸真衝天之勢力道不繼時再出新招攻殺之。
誰知宏道的身形剛剛落地,驟然感到趙歸真打來一物。宏道心中一驚,明白趙歸真使出殺著了——他殺尉遲長孫時所使用過的那種至今天下無人知曉的爆炸燃燒之物——他連忙身形急閃。果然,他一閃開,他的身後便傳來了一聲轟然巨響,接著便是一團火光煙霧,那火光連旁邊湟河的水麵都照亮了一大片。
宏道閃到圈外站定。
趙歸真落到十丈之外,氣定神閑,好象從來沒有動過。
“趙歸真,你使用雷火yao包,別無法術了麼?”
“雷火yao包也是我道教的不傳之秘,鎮教法寶。你想知道嗎?你皈依了我道教,馬上傳你。”
宏道冷笑道:“真是什麼不傳之秘?鎮教法寶?為什麼剛才使出來時,卻殺不了貧僧?”
“那並非是法寶不好,而是貧道使用不熟。”
“那你又何必使你修行不夠的法術來與貧僧決戰?趙歸真,你最拿手的法術是什麼?”
“元神離體。”趙歸真笑著說,“那才是真正的分身術。宏道,你剛才那一手分身術,是假的,隻能騙騙三歲小孩。那以仙家凝聚真氣的人形幻術,並不是人之實體,天下隻有我道教的三一法術才練得到元神離體。獨來獨往,可移物,可交談,可殺人的地步。你不否認吧?”
宏道冷笑道,“好!貧僧就以元神離體術與你決戰。且慢——會昌三年,你是用這手功夫殺了大雁塔的智空?”
“正是。”趙歸真傲然道。
“好卑鄙!”宏道罵道:“你以真身和智空遊鬥,再以離體元神偷襲智空,是這樣嗎?”
“是這樣。”
“好了,將你的元神請出來吧。”宏道怒聲道,“貧僧奉陪到底!”
趙歸真冷笑道:“別說大話了,宏道。”
“你以為貧僧不敢嗎?”
“是的,你不敢。因為元神是任何利劍殺不死,任何掌力撞不散的。因為它雖然是人體的一部分,畢竟是一種精氣的神凝,是一種魂魄的聚合。它的透明性使之刀劍寶刃刺穿了,也無法傷它;砍中了,也無法斷它。因此,咱們二人如以元神決戰,你殺不死貧道,貧道卻能用火yao燒化你的元神。”“火yao?”宏道反問,“那是什麼東西?不是雷火yao包嗎?”
趙歸真一聽,頓時做出說漏了嘴後,惱羞成怒的樣子,大怒道:“宏道禿驢,你認輸吧!”
宏道冷笑道:“貧僧的元神,一樣能以太陽掌力燒化你的元神!趙歸真,將你的元神請出來吧!看看究竟是你的道行高,還是貧僧的佛法高!”
趙歸真一聲冷笑,從他的頭頂中慢慢升起了一個半透明的元神,恍惚看去,似乎也是有雙眼雙耳口鼻手腳的趙歸真。
與此同時,從宏道的頭頂,也鑽出了一個透明度比趙歸真更高的元神,恍惚看去,卻似乎雙眼雙耳口鼻手腳比趙歸真那個元神的形體更若有若無,這是因為宏道的功力比趙歸真仍然要高的緣故。①
兩個元神升空了,升到幾丈高時,趙歸真的元神伸出手一揮,打出一團黑糊糊的東西。直向宏道的元神飛去。
宏道明白,這是趙歸真的炸人燒人法寶——火yao。宏道的元神連忙雙掌一翻,打出兩股太陽掌力——這是尉遲長孫為了聯絡宏道以救佛門,表示誠意,在智空被殺後,親自傳與宏道的。
刹時間,驟然升起了一大團煙火,那熱浪頓時將兩個元神衝擊得倒退了轉去。
不久,煙火下沉,弄得場中盡是硝煙木屑灰。
①關於元神離體在空中進行決戰的描寫,自然是純屬虛構,甚至比“無中生有”(三毛評金庸語)的武俠故事還虛一千倍。這樣虛構的目的,絕不是在宣傳封建迷信。縱然本書作者可以引用李衛東先生在《人是太空人的試驗品》中關於分身術的例子做億分之一的依據,但本書作者其實要保守得多,是九疑而一信的。作者在這裏虛構使用了“分身術”,主要是要在宏道大師這個人物的造型上,使一個宗教家的命運結局,獲得某種象征性的含義。
在這一點上,作者的手法象《封神演義》或《西遊記》,美學取向卻完全不同。不管柯雲路先生和司馬南先生的爭論誰勝誰負,都與本書無關。因為本書作為武俠小說,立意於娛樂性,完全可以將“特異功能”作為一種“幻”來理解——特異幻!科幻可以存在,特異幻在小說中更可以存在。這一點共識,用不著通過艱苦的論爭大約就可以取得。
這時候,從灃河的水中,一條黑影,無聲無息卻又快如閃電地從水底鑽了出來,照直向宏道立於地上,背向灃河的真身飄掠而去,飄近之後,一劍揮出,頓時就將宏道的真身的頭顱斬了下去。宏道的真身頓時身首異處。
宏道因為元神離體,元神帶走了真身的七成精氣神魄,真身變得感覺遲頓,僅相當於一個極流高手。所以,一直龜息閉氣,藏於灃河水底的劉玄靖,這時聽到了趙歸真暗中用腳踢向河中的石子——這是暗號——便飛身上岸,將宏道的真身一劍斬得身首異處了。
這時候,趙歸真身子一抖,借著煙火的掩遮,元神與真身已經合二為一,恢複了常態,又成了一個完整的地仙。
那邊,劉玄靖同時長劍急揮,眨眼之間,就將宏道的真身揮斬成了十八大塊,宏道的真身,刹時間就成了一大堆零碎,散落在灃河岸邊。
這時候,從灃河上遊傳來了文安道姑的大喝聲:“劉玄靖,你這卑鄙肮髒的小人!你們竟然群毆群鬥!”
趙歸真與劉玄靖本來肢解了宏道的真身之後,打算繼續追殺宏道的元神,這時一聽文安道姑大喝著如飛而來,趙歸真連忙後掠,一邊輕喝:“玄靖快走!”
刹時間,兩個道士頓時走得無影無蹤。
文安道姑衝進了決戰之處。她一看見宏道的肉身被斬得支離破碎、屍骨狼藉,立進驚駭得哭喊出聲:“你——那麼高的神功,怎會落得如此結果?!”
宏道的元神在空中歎道:“天下沒有任何神功可以和人的陰謀詭計相匹敵。你別哭。”
文安道姑抬頭一望,看見了宏道的元神。
“你……這個樣子,當怎麼辦?”“不知道。”元神說,那聲音微弱而飄忽,“我宏道的命運,倒真有些象佛教此時的命運,無依無靠,孤獨得叫人想痛哭一場。”
“你的元神怎麼辦?總該有個安身立地之處呀!”
“讓它飄一陣再說吧。”
“元神離開了真身,沒有血氣喂養,幾日後就會慢慢枯萎消失,你快找個寄體吧。”
“是。”宏道的元神說,打算飄去。
“別走——你找誰的肉體去寄居?找知玄大法師嗎?”
“不。他是思維根,整天頌經看書,思索天地人生苦樂善惡,貧僧天生受不了這個,貧僧是習武根。與他擠在一具臭皮囊中,不天天打架才怪。”
“那……找知律藏嗎?”
“斷手缺腿的,找他作甚?”
“那——”文安道姑咬了咬牙說,“那就到我這裏來吧!”她又驟然哭出聲來。
宏道的元神垂下了頭,輕聲說:“使不得,公主,使不得!我乃男體元神,你卻是女兒之身。我若寄居在你的體內,會弄得你變為不男不女之人,枉遭天下人恥笑。”
“那你怎麼辦?”她哭喊著。
“天下很大,人那麼多,數日之內,總會找到一個寄體的。請別為我擔憂。”宏道的元神說著,開始向河邊飄去,打算要離開了。
“你別走!有一句話,我非要問個明白。”
“什麼話?”元神停住問。
“你活著時候,一點也沒愛過我嗎?”
元神歎了口氣,說:“叫我怎麼說呢?有時候,我真想脫下僧袍,離開白馬寺,到羅浮山來找你。可是,一想到佛難在即——”
“別說了。有這句話就夠了。我能為你做點什麼事嗎?”
“請將那堆屍骨埋了,可以嗎?”
“這事自然該我來做。還有什麼事要我辦的嗎?”
“知玄大師乃我佛的靈魂,我要去救他,請幫助我。”
“救出來後送到哪裏去藏身?”
“送昆侖山月亮河畔吧。”元神向河上空飄去,一邊說,“我在河那邊等你。”
元神飄走了,輕輕地飄過河而去。
文安道姑將宏道的肉身埋了,隨後覓船過了灃河。押送知玄的軍隊的營帳就布在灃河西岸,裝押知玄的站籠囚車就停在營帳中間。
文安道姑掠到營帳時,營帳中鴉雀無聲,軍士都已睡著了,連輪值的兵士也睡著了,大約是被宏道的元神點了睡穴。隻偶爾有一兩聲馬嘶聲傳來。
站籠已經打開了,知玄大師垂著頭,大約也是被點了睡穴。
文安道姑掠近時,宏道的元神從囚車後麵閃了出來。
元神說:“請你帶著他向西行。隨我來。”
於是,文安道姑便挾起知玄,向西飛掠而去。
宏道的凝精魄神魂的元神,在空中飄得甚快,文安道姑那麼深厚的功力,全力飛掠,尚感吃力。如此飛掠了大半夜,天明時分,已經快進太白山區了。
元神說:“公主請歇息片刻吧。”
文安道姑將知玄放下,解了知玄的睡穴。
知玄一醒過來,看見文安道姑,頓時嚇了一跳,以為被道士們劫持了。這時,隻聽空中一個聲音說:“大師休要驚慌。文安公主已經將你救了出來,正要送去昆侖山月亮河畔。”
知玄一聽,更加吃驚。他抬頭看見一個半透明的氣狀人形飄浮在空中,倒真象傳說中的鬼魂一般。他雖是佛門高僧,聽說過元神可以離開人體獨立飄浮這一類事情,但此時當真看見了,還是無比駭異。他合什道:“阿彌陀佛!宏道大師,這是你的元神嗎?”
“正是。”
“你的真身呢?”
“中了趙歸真的詭計,被肢解了。”
“哎呀,那你不是無處歸位了麼?”
“無妨。”
“什麼無妨?簡直糟透了。你如今元神遊空,沒有真身肉體可附,好比天地雖大,卻無家可歸一般。這樣吧,你委屈一下,鑽到老衲的臭皮囊中來,大家擠一擠過日子。”
元神忙說:“使不得,咱們根性不同,不能同留一體。——哦,西邊有馬蹄聲傳來。這麼早,會是什麼人呢?”
少頃,六匹馬飛奔而來,打前一匹馬上,騎著精絕國的昆侖公主;她旁邊——匹馬上,騎著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後麵跟著精絕國的四大護法。
宏道的元神——看見那個年輕人,立即驚歎道:“那年輕人一定是郭子嶽的兒子郭守敬。太好了!”說話聲中,宏道的元神猛地飄浮而起,直向馬隊迎麵撲去。
文安公主大叫:“你——”你什麼,她沒有喊出來,連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喊什麼。或許她是想留住他,但她留得住嗎?她眼看著宏道的元神猛撲過去,一下子就從那個很象年輕時的郭子嶽的年輕人頭頂泥丸穴鑽了進去,倏忽不見了。而那年輕人,正在打馬飛奔過來,卻突然一聲大叫,跌落下馬,昏了過去。
昆侖公主可是從來不知道這道教佛教的氣功修為這麼多鬼名堂,她隻聽得風聲勁急,郭守敬就已跌下馬來。
昆侖公主連忙下馬,扶住郭守敬大喊:“守敬!守敬!你怎麼了?”
文安道姑和知玄大師走了過來。法玄合十道:“老衲知玄,見過昆侖公主。”
昆侖公主連忙還禮道:“久仰大師大名。大師來得正好,請看看我兒子這是怎麼了?”
知玄道:“公主休要驚慌。片刻之後,守敬小侄醒過來後,就已是中原排名在前五六名的大高手了。”
“此話怎講?”
“此乃天機,不可泄漏。”
果然,那昏迷不醒的郭守敬全身發燒,手腳動了一陣子後,慢慢恢複了平靜,醒了過來。
文安仙姑在一旁隻看得熱淚長流,除了知玄以外,其餘的六個精絕國人,誰也不知道這個道姑為什麼和知玄一路同行,又為什麼一直熱淚長流?
郭守敬坐起身子,問:“母親,孩兒怎麼突然昏迷了?”
昆侖公主道:“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哩!你可有什麼地方感到不適?”
“沒有。就隻是全身漲鼓鼓的。”
“那你站起來走走看。”
郭守敬站起來——說是站起來,還不如說是一彈而起,而且一彈便達好幾丈高。眾人驚得大叫,知玄卻拍掌大笑:“如何?
昆侖公主,守敬他這不是成了大高手了麼?”
文安道姑走上前去,拉著落下地來的郭守敬的手,說:“郭小俠獲千古奇遇,不解之處,不必掛懷,日後自有謎底大白的時候。
我是春霞的母親。我猜想你們母子趕來中原,是想尋找失蹤的郭子嶽吧?”昆侖公主早就聽說過文安道姑,這時忙問:“那麼請問前輩可有子嶽的消息?”
“沒有,連春霞也一起失蹤了。你母子二人可隨我先去長安一帶住下,尋找子嶽和春霞。至於你的四大護法嘛,可否請他們護送這位知玄大師去月亮河暫住?因為皇家此時正在四處追殺於他。”
月亮一聽,立即吩咐四大護法護送知玄回精絕國去,她母子二人則隨文安道姑去了長安,尋找失蹤的郭子嶽與陽春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