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沉默片刻後,跑出去叫來了醫生,這裏太簡陋,昨天夜裏他已經動了好幾次立刻轉院的念頭,怕來回搬動傷到米粒兒,秦川硬是忍著。現在醫生對醒來的米粒兒做了幾項簡單的檢查,醫生說沒事的時候,秦川立刻給吳雙打了電話,讓他準備好最好的病房。
秦川忙碌著跟醫生溝通,去拿化驗單子,去付費,清晨來醫院掛號的人擁擠在大廳中,熙熙攘攘,空氣混濁,這些年過慣高品質日子的秦川,早就有些不食人間煙火。他耐著心,熬著前頭一個一個人排隊,終於輪到他交費,他幾乎是有些笨拙地遞上單子,掏出鈔票。這些其實本不用他親自來做,他可以隨便吩咐下屬,可秦川不願意,他隻想親力親為。
等這邊的手續都處理好,吳雙已經帶人過來,他見到米曉的樣子明顯是吃了大驚,責問一旁的秦川道:“怎麼人一到你手裏就老是遭罪?”
秦川無力反駁,米粒兒看著奔波了一早晨的秦川,他額頭上還有沒來得及擦拭的細細汗珠,昨天熬了一個,下巴上冒出青青的胡茬。秦川像是在生著誰的悶氣,一大早忙東忙西,唯獨沒有跟米粒兒講幾句話,這在米粒兒眼中就是有點變味了。
米粒兒好歹還有說話的力氣,她對秦川說著:“不用你一直跟著,你那邊也挺忙。其實……也不用轉到吳雙那裏,我這都是皮肉傷,在哪裏都一樣。”
秦川沒有搭話,直接吩咐吳雙帶來的幾個醫生將米粒兒抬到救護車上去,米粒兒幹脆也沉默著任由他們擺布,等上了車,秦川坐在米粒兒身旁,米粒兒終於忍不住,帶著哭腔對秦川說道:“你跟我說說話。”
秦川怕弄疼米粒兒,隻是輕輕托起她的手,說著:“還疼嗎?”
米粒兒點頭。
“害怕嗎?”
米粒兒繼續點頭。然後秦川又是沉默了,半晌才說著:“李賀已經去警察那邊指認打你的那幾個人,很快就會有結果。”
“替我謝謝李秘書,也多虧他。”
“多虧他什麼,都怪他神經大條。”秦川不滿道。
此刻,同在車上的吳雙終於忍不住插話道:“談情說愛能含蓄點嗎?米曉,我覺得吧,你就不應該跟秦川混在一起,你看看,這才幾天沒見,就傷成這樣,你從小到大都沒受過這麼重的傷害吧。所以,你要不要仔細考慮考慮跟我在一起,我看你需要醫生的頻率挺高的。”
秦川瞪他,米粒兒卻開口道:“我們在一起吧。”
吳雙驚訝道:“啊?真答應了?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呢。”他話音剛落,發現自己是自作多情了,人家米粒兒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秦川呢。
米曉直視著秦川的眼睛,虛弱卻堅定地說著:“我們在一起吧。”
當年也是她先說的這句話,隻是當年的語氣,是小女生羞怯甜蜜的試探,而今,這句話再從米粒兒口中說出,語調和緩,篤定又決絕,像是破釜沉舟,斷了自己的後路,也斷了秦川的後路,她的這句話甚至有了幾絲疲倦的味道。
米曉將決定的權利交給了秦川,秦川看著全身傷痕累累的米粒兒,不敢立刻應答。身體上的傷痕,總有痊愈的那一天,心口上的創傷可能一輩子也好不了,他此刻的輕易許諾,或許才是真的傷害。秦川努力恢複著自己的理智,將那個幾乎脫口而出的“好”字,生生憋了回去,幾乎憋到吐血。
此刻,米粒兒伸過那隻還在打著點滴的手,握住秦川的手,又說了一遍:“我們在一起吧。能在一起一天,就過一天,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不管能走到哪一步,我都不怨你,也不怨我自己,我就想跟你在一起。昨天真的很疼,那會,我特別怕會不會就這麼掛了,要是掛了,有些話就真沒機會跟你講了。秦川,我們在一起吧。”
秦川知道自己唯獨在米粒兒這裏,是個懦夫,以前他以為及時退出會對她傷害得少一些,一如此刻他覺得如果停滯不前,就會保護好米粒兒。進進退退,究竟是保護,還是傷害?秦川看著米粒兒平靜又期待的眼神,有了瞬間的醒悟和勇氣,或許他根本不需要考慮那麼多,或許他要做的,隻是順應著他的小小米粒兒,答應她的要求,完成她的心願,跟她在一起。
秦川終於回答道:“好,我們在一起。”
或許今日往後,我們之間仍舊是一盤沒有出路的死局,可秦川已經不願意再辜負歲月。
而米曉,仍舊是那隻又傻又蠢的小小飛蛾,抵不住他華光萬丈的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