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幾個公安問到菜根,又問到胡棉的住處,他們才發現事情有些異樣。但這異樣並不是警惕,而是感到新鮮,就爭先恐後地告訴了公安。公安得知確切信息後,就分成兩組,一組去麻將桌上抓菜根,一組進了胡棉的家。
胡棉沒有上坡,穿得規規矩矩的,坐在條凳上,好像早就在等著公安的到來。
當公安進屋之後,她雙手平舉,伸向前方。
但公安並沒銬她,心平氣和地把她帶走了。
菜根卻被銬了起來。
一周過後,坡上人了解到了胡棉這些年來的部分生活。她跟何團結離開何家坡後,去了湖北宜昌,何團結在那裏包工,建起來的大樓無法通過驗收,欠了一屁股債務,致使官司纏身,他便帶著家小,偷偷離開宜昌,去了雲南某地。他不知使了什麼手段,竟然把修建一座水電廠的搶手工程承包到手。胡棉做了監工。"不掙百萬誓不為人!"何團結立下誓言。胡棉相信自家男人,巴心巴肝地聽男人的,決心與男人共度難關。可是不久,何團結就跟一個十八歲的女子搞上了。那女子是何團結工地上的材料管理員。胡棉痛不欲生的,要奪回自己男人。她得到的結果是被何團結劈頭蓋臉的臭罵:"爛婆娘,你以前被別的男人搞了,老子現在搞別的女人,是把本幫你撈回來,你還有啥說的?"胡棉果真沒什麼說的。從此,他們屋裏住進了兩個女人。後來,那女子生了孩子,胡棉就失去了監工的職位,當起了何團結私生子的保姆。
她把孩子帶到了兩歲。
有一天,她帶著孩子從公園回來,聽見自己臥室裏有動靜,以為是小偷,可她突然聽到了何團結的聲音。何團結說:"舒服嗎?"接下來是他姘頭的聲音:"到老女人的房間幹,我怎麼濕得這麼厲害?"胡棉渾身僵硬,手一點點用力。當她感到周身乏力的時候,發現懷裏抱著一個死孩子。胡棉抽了幾口冷氣。她壓根就沒想把孩子掐死。
然而事情已經做出來了,她把死孩子放在門邊,跑了。
她費百般周折,跑到了福建泉州。她兒子軍在泉州一個建築工地上當小頭目。軍本來是跟著父母一起到雲南的,在父親的工地上負責與外界接洽的事務,但沒幹多久,他就跟父親鬧翻了,原因正與那女子有關,他也喜歡她,卻被父親霸占了;而且,他從父母的爭吵當中,知道了母親以前幹過那麼多醜事!他痛恨父親,看不起母親,就走了人。
胡棉找到兒子,在兒子的工地上為工人們燒飯。她沒有說自己為什麼到這裏來,軍也沒問。軍表示每月給胡棉三百元工錢。幹了幾個月,胡棉卻沒收到過一分錢。可她需要錢。她從雲南跑來,隻穿了一身衣服,一路的摸爬滾打,衣服早已破舊不堪......自從到了泉州,她就天天晚上做噩夢,仿佛一直抱著那個死孩子,那個死孩子在朝她呼喊:"還我的命!還我的命!"為此,胡棉消瘦了不少,那套破舊衣服穿在身上,像掛在晾衣杆上。
有一天,她對兒子說:"軍,給我一點錢吧。"
軍臉一黑:"未必你怕我不付你工錢?"
"我不是這個意思。錢反正是你的,我的工錢給不給都無所謂。我隻是想買身衣服。"
軍雙目一瞪:"穿那麼好幹啥?未必又想勾引男人?"
胡棉眼睛發直。
她這才發現,自來到泉州,兒子從沒叫過她一聲媽。
兒子之所以收留她,不過是因為他工地上剛好差一個燒飯的人。
後來,胡棉終於從兒子那裏討到兩百塊錢,就悄悄走了。她要回何家坡去!然而,區區兩百元錢,要完成千裏迢迢的旅程是無法想象的,可胡棉回到何家坡來的時候,身上還剩了八十塊!每上一趟車,她都盡量逃票,檢查的來了,就往廁所鑽,往座位底下鑽......
她後來從何家坡出去的幾次,都是去找丈夫的。她希望丈夫回心轉意。她不僅要跟丈夫過日子,而且她是真心愛他的。可何團結揪住當年的事不放,罵她是爛婊子。最後一次去,何團結已搬了家--那個水電廠自然沒有修成,他又騙了一大筆錢,帶著女子逃到了邊地。幸好胡棉碰到一個曾在何團結工地上幹過的熟人,知道何團結的行蹤,她比較順利地找去了。這一次,胡棉連屋也沒能進,還挨了何團結一頓暴打。以前何團結從沒有打過她,他變得這麼凶暴,並不是因為胡棉掐死了那個孩子,而是因為何團結已經做起了毒品交易,害怕胡棉牽扯進來,何團結說:"這是掉腦袋的事,你摻和啥?"何團結還說:"我舍得她(指他姘頭)掉腦袋,舍不得你掉腦袋!"說到這裏,何團結眼圈一紅,堅決地背轉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