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1章 (18)(3 / 3)

隨後,何家坡出現了一個榨油坊。

榨油坊是菜根搞起來的。

春節過後,在鄉民的勸說下,菜根又跟母親合住了,但是,他的脾氣再一次變得不好,動不動又跟母親吵架了。其實,自從胡棉被判刑,菜根就沒快樂過,即使穿上母親買的新衣服,他也說不上真正的快樂;他又開始咬那第六顆指頭,又開始手淫--他瘋狂地想念著把他變成男人的那個女人......坡上人以為他是不可雕的朽木,誰都不理會他的心病:既然胡棉判的是兩年徒刑,現在早該回來了,怎麼一直不見她的影兒?她家的房子差不多爛掉了,豬圈邊的一根榿木柱子,被蟲蝕成了蜂窩。她怎麼還不回來呢?

正在菜根焦急萬分的時候,胡棉回來了!她刑滿之後,在關渡河娘家住了很長時間。她一上村口,坡上人都發現,胡棉竟比判刑前看上去年輕得多,臉很紅潤,連頭上的幾根白發也變黑了。她的乳房雖然不挺,但看起來很飽滿;隻是腰粗了,再也瘦不下去。

胡棉回來的第二天,菜根就去找她。胡棉說:"不要來找我,我再也不會做那些事了。"菜根穿著賀碧為他買的那套衣服,拘拘謹謹地站在胡棉麵前,臉膛紫紅。胡棉覺得他變了,一邊拿著笤帚打掃房間,一邊說:"穿得這麼周正,為啥不正正經經找個小妹兒?"菜根說:"我一直等你。"他雖然顯得十分忸怩,話卻是硬梆梆的。胡棉的笤帚落到了地上,下意識地用手抿了抿頭發。菜根拾起笤帚,賣力地打掃起來。

而今的胡棉,很難說還有對生活的激情了,然而,對愛的追求,卻是女人與生俱來的天性。她一次一次地掉進陷阱,又一次一次地爬出來。滿身的傷痕和心靈的創痛,讓她收獲了平靜和堅韌。她從娘家往何家坡走的路上,沒有任何景物能夠打動她。由於清溪河漲水,她當年被何團結擠下的那條溝已經不在了,她跟何團結水淋淋地壓瓷實了的、熱得發酵的那片芭茅地,更是沒有了;即使那些東西都還存在,也不會在她心裏激起一絲一紋的波浪了。那隻是一個久遠的故事,而且似乎根本就不發生在她的身上。她以為自己餘下的人生隻是機械的,不具有生命含義的,沒想到菜根一句"我一直等你",就使她蘇醒過來。

她原本是那樣渴望著生活!

天黑下來,胡棉並沒趕菜根走,但是,菜根自個兒在缸裏舀了盆水,把因為打掃房間而落下的滿麵陽塵洗去,什麼話也沒說就出了門。

半月之後,兩人結了婚。菜根堂堂正正地住進了胡棉的房子。

胡棉跟何團結結婚的時候,就像何家坡的大多數夫妻一樣,根本沒辦什麼手續,年年月月地睡在一張床上,人們就認你們是合法的兩口子了。這倒為胡棉跟菜根結婚省去了許多麻煩。

--然而,這一次,胡棉卻堅決要求兩人去東巴鄉民政所領取了結婚證書。

兒子結婚之後,賀碧突然把胡棉喜歡得不得了,親女兒一般對待。

胡棉對菜根說:"我們不能光盤這點土巴,要想點別的法子。"

菜根說:"我出去打工。"

胡棉當場拒絕。

其實菜根也不想出去打工,好不容易結了個婆娘,他舍不得離開。

這樣,他就在何家坡辦了個榨油坊。

榨油坊設在何大當門那棵古老的黃桷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