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娘抽咽道:“知道什麼?說呀!”
白天星道:“你不該翻我床下那隻破籃子,我就是躲起來不想見你,也絕不會躲進那隻比頭大不了多少的籃子裏。”
燕娘突然披衣坐起,恨恨地道:“隨便你說!我就當我是小偷,想偷你的東西,你去告我好了。”
白天星也坐起來,穿上衣服,慢吞吞地道:“我不想告你,處理這種事情,我有我另外的一套方法。”
燕娘寒著麵孔道:“什麼方法?”
白天星從枕頭底下拉出那條白羅巾,淡淡地道:“拿這個去向錢麻子退回三千兩銀子!”
他頓了頓,又道:“然後,我也許隻花一半的價錢,便可以從錢麻子那裏知道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手一抖,便將羅巾灑開了。
羅巾雖然已不太幹淨,但卻沒有應該沾染上去的那種顏色。
燕娘崩潰了!
白天星道:“那個人是誰?”
燕娘低頭顫聲道:“是……是……是吳……吳公子。”
白天星道:“小孟嚐吳才?”
燕娘道:“是的。”
白天星道:“他已來了七星鎮?”
燕娘道:“沒有。”
白天星道:“是別人傳的話?”
燕娘道:“是的。”
白天星道:“傳話的人是誰?”
燕娘道:“賈總管。”
白天星一點也不感覺驚訝,點了點頭,又道:“他們要什燕娘道:“他們並沒有指明了一定要什麼。”
白天星道:“隻是要你去搜索,看能不能夠找到什麼書籍或簿冊之類的東西是吧?”
燕娘點頭,又流下了眼淚。
白天星道:“你為什麼要替他們做這種事?”
燕娘垂淚不語。
白天星道:“因為你已經愛上了那個姓吳的?愛他的年輕。武功好、名氣大,又是關西的首富是嗎?”
燕娘仍然不發一語。
白天星:“同時他也是你第一個獻身的男人,對不對?”
燕娘飲泣道:“他答應等品刀會過去後,就替我贖身,我才一時糊塗,做出這種事,我其實並不知道他們要害你……”
白天星輕輕歎了口氣,他實在不忍心告訴她,姓吳的隻是利用她,根本沒有娶她的誠意。
他停了一會兒,又道:“跟吳才來往的,除了一個賈勇,還,有哪些人?”
燕娘道:“我不太清楚。”
白天星道:“他在你麵前有沒有提過哪些人的名字?”
燕娘道:“隻提過一個姓馬的和一個姓錢的。”
白天星道:“‘馬立’和‘錢如命’,是嗎?”
燕娘道:“好像是的。”
白天星道:“隻是提到這兩個人,並沒有說是他的朋友?”
燕娘道:“是的。”
白天星皺緊眉頭,沉吟了片刻,才又抬起目光道:“在這些以前,你還有沒有替他們做過一些什麼事?”
燕娘道:“我沒有。”
白天星道:“真的沒有?”
燕娘道:“我我隻被姓賈的,借我這個房間,跟一個隻有一條腿的人喝過一次酒。”
白天星道:“最後那個一條腿的人被姓賈的殺了?”
燕娘道:“他沒有說要在我這裏殺人,事先我一點也不知道。”
白天星輕輕歎了口氣:“你雖然隻比莫家的那個丫頭大一歲,可是你的心腸至少要比那丫頭狠十倍。”
燕娘垂下眼光道:“我跟吳公子的事,姓賈的全知道,所以他無論要我做什麼,我都隻有乖乖聽他的,要不然”
白天星道:“要不然他就會把你們的事告訴錢麻子。是嗎?”
燕娘點點頭。
白天星冷笑。
“你跟吳才的事,應該隻有你們自己清楚。你丫頭為什麼不想想:如果不是吳才說出去,姓賈的又怎會知道?”
燕娘呆住了。
她臉色突然發白,雙拳握得緊緊的,身軀微微顫抖,仿佛想張日狂呼:“不,不,你胡說,吳公子絕不是那種人,他愛我,真心真意的愛我,你胡說,你給我滾,滾……滾……”
白天星知道他的話已像利刃般割碎了她的心。
但他卻沒有因此放鬆之意。
“一個人如果遇上壞人,必然幹不了好事。同樣的,一個人如果意誌不堅,易為虛榮誘惑,也很難遇上好人。你先遇上吳才,再碰到姓賈的以及我這個浪子,便是一些很好的例子。你淪落到這種地方,固然不是你的錯,但上次那位蘇州客人要為你贖身,你不答應,這就怪不得別人了。”
他下床,在妝台上放下一張銀票。
“這些銀子足夠你從錢麻子手裏買回自己,如果你不信我的話,你可以繼續留在這裏等你的那位吳公子,這張銀票便算是我送給你的嫁妝!”
他話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門。
身後隨都傳來燕娘的哭泣聲。
白天星知道他今天的這種做法很殘忍。但是,他也知道,在這種環境之下,想救這樣一個女人,除此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殺人要用刀,割毒瘤也一樣。
張弟二個人還在喝酒。
那兩位黑鷹香主血爪曹烈和屍鷹羅全,就坐在距離不遠的另一張桌子上。
黑鷹幫雖不是一個正派組織,信用無疑還是靠得住的。
白天星笑笑,走到張弟對麵坐下。
張弟道:“你說進去隻找錢麻子說幾句話,怎麼了這樣久?”
白天星笑道:“那隻不過是個借口而已!”
張弟道:“那麼你是去找誰?”
白天星笑道:“如果換了我是你,我就不問。”
張弟氣鼓鼓地哼了一聲,果然就沒有再開口。
白天星心想說什麼時,忽然眼中一亮轉向一個從廳外走進來的人,招手大聲笑著招呼道:“久不見了!總管好。”
從廳外走進來的這個人,正是那位人高馬大的七星總管:虎膽賈勇。
虎膽賈勇跨著大步走過來道:“今天你們哥兒沒有去?”
白天星道:“沒有。今天的刀會進行得怎麼樣?”
虎膽賈勇打橫坐下,歎了口氣道:“別提了,真他媽的,一個比一個差勁!”
白天星一哦道:“是不是今天那位追風刀江長波又宣布棄權?”
虎膽賈勇道:“是啊!”
白天星搖搖頭,也忍不住歎了口氣道:“這些刀客的確令人失望。”
虎膽賈勇忽然指指張弟,露出期切之色道:“我現在來找賢昆仲,便是為了這件事,賢昆仲決定了沒有?”
白天星道:“決定什麼?”
虎膽賈勇一歎道:“你們忘了?遞補那些刀客的遺缺呀!”
張弟麵孔立即沉了下來。
白天星很快地飛了他一眼,意思叫他不要多開口。
虎膽賈勇接著道:“我們廖三爺的意思,像這樣發展下去,實在太不像話,所以他希望找個有骨氣的,就像今師弟這樣的青年人,新新大家的耳目!”
快刀馬立和狠刀苗天雷難道能說不夠骨氣?
這兩人如今哪裏去了?
張弟轉臉望去別處。
他如果繼續望著虎膽賈勇那張麵孔,他一定會忍不住一拳打過去。
白天星露出喜色道:“妙極了!”
虎膽賈勇怔了怔道:“什麼事情妙極了?”
白天星道:“我們剛才正在談著的,就是這件事!”
虎膽賈勇怔道:“有否談出結果?”
白天星道:“有!”
虎膽賈勇道:“願不願參加?”
白天星道:“願!”
虎膽賈勇大喜道:“好,好,要得,要得,畢竟是英雄出少年!”
張弟緩緩轉過頭來,狠狠地瞪著白天星,意思仿佛在說:到時候你上台,還是我上台?
白天星隻當沒有看到,慢慢豎起兩根指頭道:“不過得有兩個條件。”
虎膽賈勇道:“噢?”
白天星扳下一根指頭道:“第一,登台日期必須排在最後一天。”
虎膽賈勇道:“這個沒有問題。第二個條件呢?”
白天星扳下另一根指頭道:“第二,從明天起,他可以先出場亮相,但絕不住人刀客會館。”
虎膽賈勇道:“為什麼?”
白天星笑笑道:“不為什麼。隻不過希望第一天睡下去,第二天還能活著爬起來而已!”
虎膽賈勇皺皺眉頭,似乎聽得很不受用,但仍然點了點頭道:“好,就這麼說。兩個條件,我都可以代表廖三爺答應你們,明大咱們品刀台前見。”
白天星道:“不喝一杯再走?”
虎膽賈勇道:“你們慢慢喝吧,我另外有點事。”
這位大總管說完,就像來時一樣,起身跨著大步走了。
張弟目送虎膽賈勇出了大廳,轉過臉來,以充滿責備意味的語氣道:“像這樣重要的事情,你在答應別人之前,為什麼不先跟我商量商量?”
白天星笑道:“我們現在商量也不遲呀。”
張弟道:“你已經答應了人家,還有什麼好商量的?”
白天星道:“答應的是我,不是你。如果你不願意,來個不認賬就行了。”
張弟道:“這是什麼話?”
白天星道:“我這話的意思,你聽不懂?”
張弟道:“你答應了人家,如果我不守諾行事,以後你拿什麼麵孔見人?”
白天星笑道:“瞧瞧你懂得這個道理,還提它幹什麼?”
張弟又不痛快了,眼一瞪道:“這樣說來,你是有意先造成事實,逼我就範的了?”
白天星笑道:“何必說得這樣難聽,就算我請你幫個忙,不可以嗎?”
張弟一怔道:“幫你的忙,幫你什麼忙?”
白天星笑道:“我已答應楊燕那女人,要替她取得七星刀,你忘記了?”
張弟眨著眼皮道:“萬一我獲得了那把七星刀,你真的會轉送給她?”
白天星道:“當然,人無信不立,答應過別人的事,怎可無故後悔。”
張弟搖搖頭,哼了一聲,自語似的,喃喃道:“我真弄不清你究竟在搞什麼名堂……”
白天星四下張望了一眼,忽然站起身來道:“這裏的羊肉我吃膩了,我們算了賬走吧!”
張弟道:“去哪裏?”
白天星道:“去吃艾胡子的上錦麻辣刀削麵,吃過了去找何寡婦。”
張弟道:“找何寡婦幹什麼?”
白天星道:“請她替你趕工縫套衣服。”
他笑了笑,又道:“堂堂一名旋風刀客,總不能穿得像個剛人門的丐幫弟子,你說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