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遜掌著舵,約翰站在帆那裏,穆拉地把船腰上係木筏的纜索砍斷。
帆張起來了,木筏在風力與潮勢的推動下向陸地進發。
到中午,距海岸還有5英裏。天相當晴朗,人們可以看見陸地上主要的起伏形勢,東北部聳立著一座2500英尺的高峰。它很離奇地在邊上顯現出來,側影像一個齜牙咧嘴、仰著脖子的猴頭。那就是龍甲山,按地圖,正好位於南緯38度線上。
潮水在繼續地漲著。一個鍾頭後,木筏又趁著潮勢走了兩英裏。
這時候風差不多完全息了,並且顯出點兒從陸上吹來的趨勢。木筏不動了,過了一會兒,它甚至要被落潮拖向海裏。
“停泊。”約翰叫著。
穆拉地早就準備著執行這個命令,頓時就把錨拋下,落到海底有5英裏深的地方。
海潮不會在晚上9點以前再漲回來,約翰·孟格爾不打算在夜間航行,這樣就須停到早晨5點。陸地就在眼前,已經不到3英裏遠了。
第二天早晨6點,隨著海潮的回漲,風又從海上吹來,約翰趕快布置起航,下了命令起錨。但是錨齒因為纜索的抖動,嵌到沙裏太深了。沒有絞盤,盡管威爾遜安上滑車也還是拔不起來。
約翰急於起航,索性叫人砍斷了纜繩,這樣一來,錨犧牲了。若這次漲潮再不能把木筏送到岸邊,中途想要停已是不可能了。
木筏慢慢地向著陸地浮去,那陸地是一條淺灰色的輪廓,在晨曦照耀中顯現。途中有許多礁石,都很巧妙地避開或繞過了。但目前海風不穩,要想靠岸似乎不那麼容易。到了9點,距陸地已經不到一英裏路。岸的外圍到處是沙灘,灘邊都很陡,必須在這些沙灘中找個能靠岸的地方。
僥幸——這次真是僥幸——忽地一撞,木筏停住了。原來它擱淺了,在一個離岸隻有25英尺的沙灘上。不一會兒,所有的男客,連同武器、糧食也都登上了新西蘭那帶駭人的濱海地區。
格裏那凡本想一點兒不耽擱就沿著海岸向奧克蘭前進,但是從早晨起,天上就堆滿了大塊的烏雲。下了木筏之後,11點時,水汽凝成了急雨。上路是不可能的了,得找個地方躲一下。
2月7日,早晨6點,格裏那凡發出了起程的信號。巴加拉爾在地圖上量了量,建議大家與其循著那條曲曲折折的海岸走,不如先到離這兒30英裏的隈帕河和隈卡陀江彙合的地方——加那麗夏村,那裏有陸上郵路經過。這條路雖說是小路,但車馬可以通行,它從霍克灣上的納皮爾通到奧克蘭,穿過大半個島。他們各背著一份自己用的幹糧,開始繞著奧地灣的岸邊前進。為謹慎起見,他們彼此離得不太遠,並且本能地裝好馬槍,注意著東麵高低起伏的平原。
這天,有一部分的時間,旅行隊在鋪滿蚌殼和烏賊骨頭的沙灘上走過。海岸上有一些海生動物在嬉遊,它們見人也不逃跑。特別引起行人注意的是海象,這些龐大的兩棲動物,懶洋洋地躺在厚厚的一層昆布上,挺起可軟可硬的長鼻子,做鬼臉一般地搖著長而蜷曲的硬髭毛——這種髭毛一綹一綹的,活像公子哥兒們的胡子。羅伯爾十分驚奇地叫了起來:
“怎麼!這些海象吃石子兒啊!”
果然有幾隻海象真在大口地吞著岸上的石子。
巴加拉爾解釋道,海象吃石子並不是為飽肚子,而是為平衡身體,這是個增加體重的辦法,以便鑽到水底下去。它們一回到岸上,就幹幹脆脆地把這些石子吐出來。果然,一些海象有了足夠的重量之後,大著肚子慢慢地沿著岸邊爬去,鑽到水裏。但是格裏那凡不能浪費寶貴的時間,去等海象回來吐石子,他催著停下的人前進。巴加拉爾隻好隨著大家走了,心裏感到十分遺憾。
到現在,巴加拉爾對這個新地方幾乎不再擔心了,因為他所懼怕的毛利人並沒有出現。對此,他感到十分滿意,並把這種滿意的心情告訴了格裏那凡。據他的判斷,今天晚上他們可以走到隈帕河和隈卡陀江彙合的地方,一走過這地方,上了奧克蘭大路,遇到土人的機會就不多了。
不到中午,他們就到了隈帕河邊。小旅行隊精神抖擻地沿著隈帕河往下走。這地方寂無人煙,沒有土人的蹤跡,河水在蒿草叢中或在漫長的沙灘中流失。行人可以一直望到東麵封鎖河穀的那帶小山。那些山形狀都很奇特,側影浸在朦朧的霧氣裏,仿佛是許多巨獸,和生活在洪水前期的怪獸差不多,簡直可以說是一群長鯨突然變成了化石。
巴加拉爾不斷看地圖。據記載,隈帕河和隈卡陀江彙合的地方不需要5英裏就可以走到,到了那裏就上了奧克蘭大路,大家預計在那裏宿營。
約翰指著地圖上兩河彙合的加那麗夏村,說:
“今天晚上我們可以在那村子歇一夜了。”
“找個旅館?”巴加拉爾叫起來,“在毛利人的村子裏找個旅館!要知道那兒連個小客棧、小酒店都不會有哇!這村子不過是一堆土人住的茅棚罷了。我的意思是:不但不能過夜,還要小心地避開它才對。”
“你老是那麼怕,巴加拉爾!”格裏那凡說。
“我親愛的爵士啊,對於毛利人寧可多提防,也不要太信任。我不知道毛利人和英國人的關係怎樣,不知道我們這次來是不是恰恰趕上他們打仗。所以,我覺得還是老實些避開加那麗夏村,避免和土人碰頭為妙。”
地理學家的意見戰勝了大家。海倫夫人寧願露天過最後的一夜,也不願叫她的旅伴們去冒險。她和瑪麗小姐都不要求中途停歇,她們繼續沿河岸走去。
兩小時後,黃昏籠罩了大地,太陽向西邊的地平線上沉下去之前,還利用雲層的間隙,射出最後的光芒。東邊那遙遠的山峰被夕陽的光輝染成了一片紅色,這仿佛是對旅客們行著一個匆匆的敬禮。
格裏那凡一行人加緊了腳步,他們要在天黑之前趕到兩河彙合的地方。不久,愈來愈高的流水聲告訴大家,兩條河已經在同一個河床彙流了。晚上8點鍾時,小旅行隊到了隈帕河和隈卡陀江彙合的地方,到奧克蘭的路就沿著這條江的右岸向上延伸。
旅客們一天趕了15英裏路,都十分疲倦。吃過晚飯後,不一會兒,就沉入酣睡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