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2 / 2)

子適衛,冉有仆。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說苑·建本》:“子貢問為政。孔子曰:‘富之。’‘既富,乃教之也。’”與《論語》略同。

“庶之”,是給予人以生命,因為有了生命才能談及其他,所以孔子將其擺在第一位。“富之”,是為維持人的生命提供物質基礎,如果人的生命沒有物質保障,那麼“放辟邪侈,無不為已”《孟子·梁惠王上》。。“教之”,是提升人的精神生命,使人道德自覺、人格完美而立於天地之間。孔子這種先富後教的思想深深影響著後來的許多儒者。孟子強調先“製民之產”,然後再“趨而之善”。荀子提出:“不富無以養民情,不教無以理民性。”《韓詩外傳》卷五曰:“夫百姓內不乏食,外不患寒,則可以禦以禮義矣。”到了董子,他說:

《詩》曰:“飲之食之,教之誨之。”先飲食而後教誨,謂治人也。《春秋繁露·仁義法》。

也是先要解決人民的溫飽問題,使人民的生命有保障,然後才能談及教化。故而他提出一係列的保證措施:“限民名田,以贍不足,塞兼並之路;鹽鐵皆歸於民;去奴婢,除專殺之威;薄賦斂,省徭役,以寬民力。”《漢書·食貨誌》。董子的“天生之,地養之,人成之”與孔子的“庶之”、“富之”、“教之”遙相呼應。從單個生命主體來說,這是三個不可或缺的依存條件;從整個社會大生命來說,是治理上的三個層次,也是儒家治天下的三個步驟。法家和黃老學說也強調為政先富民,但與儒家有著本質的不同。如《管子·治國》雲:“凡治國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則易治也,民貧則難治也。奚以知其然也?民富,則安鄉重家;安鄉重家,則敬上畏罪;敬上畏罪,則易治也。民貧,則危鄉輕家;危鄉輕家,則敢陵上犯禁;陵上犯禁,則治難矣。”將這段話與前所引的儒家觀點做一比較,為政宜先富民是兩家之所同,但富民的目的則有天壤之別。儒家立足於“仁”--人的生命和生命體驗,提出富民是為了使人進一步成為真正的人;而法家立足於社會控製,提出富民是為了君主更好地控製社會。董子的“庶之”、“富之”思想具體表現在他通過發揮《春秋》大義,要求當權者要重視人民的生命,要反對不義的戰爭。《春秋繁露·十指》曰:“舉事變見有重焉,則百姓安矣。”他提倡的“強幹弱枝,大本小末”的“大一統”,也是為了防患於未然,避免給人民帶來災難的戰爭,這本來就是仁義的表現。《春秋繁露·竹林》曰:“且《春秋》之法,凶年不修舊,意在無苦民爾。苦民尚惡之,況傷民乎?傷民尚痛之,況殺民乎?……是害民之小者,惡之小也;害民之大者,惡之大也。今戰伐之於民,其為害幾何?考意而觀指,則《春秋》之所惡者,不任德而任力,驅民而殘賊之。其所好者,設而勿用,仁義以服之也。”他還要求當權者講究“度製”,取民有節,使民有時,不與民爭利,限定強占民田,目的都是為了使人人都有生活保障。從這也可看出,董子學說渾然一體,前後緊密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