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3 / 3)

在此三世之中,魯之實際情形越來越亂、越來越弱。但孔子不信人類社會隻能永遠如此,他有著自己的理想社會。於是便托此十二公曆史,通過對史料的取舍與遣詞用語的不同,來表達自己的理想社會:托所傳聞世為據亂世,托所聞世為升平世,托所見世為太平世。世愈亂而用詞愈謹,貶斥愈少。一方麵是為了避禍,前已明言之;另一方麵也是為了表達一種理想。董子在《春秋繁露·俞序》中解釋說:“史記十二公之間,皆衰世之事,故門人惑。孔子曰:‘吾因其行事而加乎王心焉。以為見之空言,不如行事博深切明。’”蘇輿注雲:“此言聖人因衰世往事,加以明王致治之深心,是故世衰而文自治。”如前所言,魯之“不修《春秋》”本有其“義”。《春秋》十二世、二百四十二年之間,天下發生的大小之事以千萬計,不能說這些事情本身沒有意義。如果孔子對史料不進行深層的加工,他所整理的《春秋》不過隻是一部史書,那麼後來的讀者(如《春秋》左氏的學者)極有可能拘泥於史料本身而忽略孔子在史料背後所寄予的“大義”。所以董子說“《春秋》之用辭,已明者去之,未明者著之”《春秋繁露·楚莊王》。,司馬遷說孔子作《春秋》,“筆則筆,削則削”,都在說明孔子作《春秋》實具深意。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孔子借魯史作《春秋》,意欲囊括人世間的千變萬化,為後世立根本大法。魯史在他隻是一種達“意”之“象”,而“象”一旦確立,就具有兩麵性:一方麵它可以傳達作者的生命體驗,另一方麵它又對作者的生命體驗造成一種遮蔽。故而孔子隻用一萬七千餘言,用以傳遞自己的孤懷宏願。正如太史公所言“約其文辭而指博”《論語·裏仁》:“子曰:‘以約失之者鮮矣。’”《論語·陽貨》:“子曰:‘予欲無言。’子貢曰:‘子如不言,則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隻有“辭微”方能“指博”。恐人不解其意,故輔之以“微言”。《春秋》著諸簡策,而《公羊傳》原是口耳相傳的“微言”。在西漢,此兩者原不可分,傳也是經,“微言”與《春秋》原是一體的。《春秋》內含“大義”,而表現出來的卻是“微言”。《春秋》如此特點,規劃著董子詮釋《春秋》的方向和方法。當然,董子詮釋《春秋》的前理解,實際上還包含著更多的內涵。如以五經為代表的傳統文化、先秦諸子之說、他個人的人生際遇以及他所處的時代風貌等等,這些因素相互交織,在深層次裏影響著他詮釋《春秋》的活動。關於此點,前已多有涉及,在此不再贅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