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所有的樹葉都開始枯萎,它仍不肯凋落。
有些人,有些事
生來,便不得其所
生於亂世,本就該安於天命
畢竟這那樣才能活的更久
可偏偏有時候,
掙紮,成為了某些人的順其自然。
成為了有些人的命。
李弘冀一直在逃。
福州兵敗後的第三天,李弘冀仍未找到接應他的人。
當初查文徽接到線報,言說福州兵亂。這位擁兵數十載的老將沉思半日之久,終在當日深夜連連修書六封,差人八百裏加急送往數地。而其中一封,便是送往李弘冀處。
這年,李弘冀二十二歲,論年紀不過是個正當年少的世家子弟。但李弘冀身為南唐嫡皇長子,雖年紀青青卻已是手握重兵。李弘冀在朝中政敵甚多唯恐落人口實,所以未有璟帝調令不敢傾動,但他又深知此役重要,竟隻帶上本部親隨暗中接應查文徽。
李弘冀兵至福州時查文徽大驚,當初查文徽修書予弘冀太子是希望自己兵發福州,朝中能有人為自己主事,可李弘冀竟然親臨吳越,若稍有閃失,必定震動朝綱。
福州兵敗,李弘冀命本部人馬遊走斷後,自己隻帶了百名輕騎突圍回唐。他李弘冀原本也是用兵的好手,卻無奈手中無兵無將,直到他一眾人等行到南唐邊境,又不幸為吳越千人大隊所圍。也是李弘冀麾下驍勇,抵住大隊人馬,李弘冀在亂軍中趁亂逃脫。
若李弘冀此時正單騎回唐的消息走漏,隻怕整個江南、整個天下,乃至南唐朝中眾黨,都欲殺之而後快。
第四日黃昏,李弘冀摸進了一座無名山下的小山村。
村外,小徑。天色昏昏,宛欲睡去。
“給我點吃的...”李弘冀從背後用刀架在一名過路村婦的脖子上,“還有...別回頭,我不會傷你。”
可那村婦下意識的回頭,正好看見李弘冀那張冷峻的,堅毅的,棱角分明,還有些蒼白的臉。
李弘冀的臉上沒有表情,他手中刀一緊,取了那村婦性命。然後默默從村婦隨帶的籃子裏摸出幾個幹糧,也沒顧上吃全部塞進懷裏。草草把那村婦的屍身掩藏起來,飛速離開小村,竄進了山林。
殺了個人,李弘冀眉頭緊皺,腳步卻更快了。
那樣的年月,或許隻因為你一次不應該的回頭,或許隻因為你遇見了一個不應該遇見的人,便會無聲無息的消失於這個人世。
然後待到或許是下一個黎明或夜晚,等來人們的慟哭與悼念。
而更多的是,隻能暴屍荒野,任鳥獸撕食。
黃昏,愈黃昏...
李弘冀還在逃著。
同日,夜
嘈雜的馬蹄聲驚醒了在樹林中小憩不過片刻的李弘冀。李弘冀晃了晃腦袋,緊緊握了握手中的刀,然後把身子俯在林間的草叢裏。
林外大約有五十多人。
趁著月光,李弘冀定睛望去,這五十餘人竟都是重鎧長刀。刻在他們每人胸鎧左上那飛揚的“吳”字,昭示著他們每個人,都是吳越一萬精銳重鎧中的一員。
吳越之主錢弘佐曾以長江天險比喻這支精兵,並賜號“天塹”。意為有此雄兵,足以笑拒天下英雄。不過如此重甲價格不菲,也隻有吳越這富饒之主,才養的起如此重甲。
李弘冀無奈之下立時收了突圍之心,靜靜的臥在草叢中靜待其變。
江南水路駁雜,河道眾多,本不易騎兵馳騁,而當年吳越錢氏竟然異想天開興建重騎,要知燕雲十六州為石敬瑭所賣之後,中原又苦無養馬之地,是以中原各國均少有騎兵,但吳越錢氏竟意圖船指契丹,跨海購馬,最後被朝中眾臣所勸,才扭轉心意,有了這支重鎧步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