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床上掛著蚊帳,他看不清裏麵。隻能看到蚊帳上濺了菜汁,還有米飯,不難想象是水媽媽手裏的那個空碗打翻了造成的。
匆匆幾眼,聞沉屙就料定了水晨曦在那蚊帳後麵。
“她不吃飯?”聞沉屙繞開地上的東西,臉色不變的問。
水媽媽整張臉都透露出尷尬來,從蹲在地上猛地站起來,先收著桌子上那些玩意兒,邊回答:“喂不進去,她不張口。”
‘喂’。
吃飯用到‘喂’這個詞,已經說明了一切。
絕食麼。
聞沉屙伸手要撩蚊帳,水媽媽這回沒攔著他。
淡紫色蚊帳掀開,就有股臭味傳來。
聞沉屙還沒說話,反而是水媽媽開口:“我女兒很久沒洗澡了,聞醫生.....”
她側眼去看聞沉屙的臉色,發現他依舊是那副樣子,沒有微笑,沒有生氣,也沒有厭惡——平平淡淡,自自然然。
漸漸的,她把話止住了。
本來不怎麼相信他的本事,隻以為是他還惦記女兒過來湊熱鬧起不了什麼大作用。
可現在,她讓步了。連她這個做母親的都覺得女兒現在簡直是不人不鬼,見了都會讓人嫌惡的,然而聞醫生隻是用眼看,絲毫沒表現出一點兒不樂意。隻是,不知道是因為聞醫生見識廣而不在意這些,還是因為他性子深沉把所有情緒埋在心裏。
“水晨曦。”聞沉屙站著叫了一聲。
發現水晨曦睜了眼,可是不看他,而是直勾勾盯著天花板。
他上下觀察,水晨曦瘦了太多,膚色也暗黃發黑,眼底黑眼圈深深,嘴巴更是起了白色的小皮。顯然,不僅吃得不好也睡得不好。董妮說的沒錯了,絕食、不睡、不言不語、不動作。
變相自虐——他以前看得病例也有這種情況。
比起他人虐待,自虐更是可怕。尤其是像水晨曦這種無意識的自虐,倒是像本能驅使的。
但聞沉屙雖然表麵如此冷靜,心下也不由覺得奇異地疼。他來之前,當然揣測過水晨曦的情況,但直接麵對開朗活潑善談可愛的小女人,冷冷冰冰躺在床上,還是讓他從醫這麼多年那顆麻木的心慌了幾下。
知道她一定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聞沉屙幹脆坐在床邊,讓水媽媽去拿新的碗筷來添飯,他準備喂水晨曦。
等水媽媽走開,他俯下身去撐住水晨曦頭部兩邊的空檔,把頭壓下去,與她麵對麵極近的距離試圖尋找她的視線。
對視,永遠是最直接觸摸對方心靈的辦法。
“水晨曦,你知道聞沉屙來了嗎?”
他總算抓住了她的視線,說完話,一刻不離想看她的反應。
可水晨曦明明看到了他,卻像是沒看到一樣,又發起了呆,隻不過這次是對視著他發呆。
根本就沒聽進去。
他撐起身,水媽媽端著碗走了進來,“聞醫生,你能讓她吃進去嗎?”她努力了將近半個月,絲毫沒有辦法。
要不是有的時候看不過去,強硬喂,恐怕水晨曦早就因為絕食送到醫院一命嗚呼了。
隻是她今天突然就把喂得都吐出來了,真是讓水媽媽最後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了。
聞沉屙沒說話,接過碗吹了吹熱氣,夾了一筷子送到水晨曦嘴邊。
那唇動都沒動,要不是他感覺到水晨曦起伏的胸膛,他都懷疑他麵對的是屍體。
“哎。”水媽媽歎口氣,在旁顫悠悠走了。能聽到她似有似無的喃喃:“我這輩子造了什麼孽,丈夫跟別的女人跑了,唯一的孩子又是這幅德行,不如死了算了。”
聞沉屙皺眉想要衝在大廳裏自暴自棄的水媽媽說什麼,可他眼尖的發現床上的水晨曦閉上了眼睛。